《桃木》第224章


正当他迟疑之间,床上的墨昀突然动了动,随后缓缓睁开了眼。
“你做梦还在叫我,怎么,又做噩梦了吗?”书怀被墨昀晃醒,神色还有些恍惚。他发现原来自己才是躺在床上的那一个,墨昀早就已经醒了。
“没,没做噩梦。”书怀从床上弹起来,拍了拍身下的软垫,又掐了大腿一把,方能确信自己已经醒来。他双手捂住脸,悲伤地倒回床上,决定从今日起再也不读文砚之写出来的一个字。
墨昀仍是担忧,还想再问,却听见殿外吵吵嚷嚷。回头一看,是风仪提着一把长剑跑了进来,要与墨昀切磋。
就算是变成了十岁的小孩子,他也是一样讨人嫌。墨昀后退一步,坐上床沿,坦然道:“切磋还是找别人吧,我已封刀。”
见他不允,风仪又将目光转向书怀。书怀才醒来不久,浑身软绵绵的,好似没有骨头,当然不肯答应他的请求,于是推三阻四,最后又将墨昀这个好使的盾牌搬出来挡箭。
墨昀叹了口气,走到殿外的空地上,右手中现出灰雾缭绕的长刀。
风仪挑眉诘问:“你不是封刀了吗?原则和底线都被你丢掉了不成?”
“在他面前,何来原则,何来底线?我封刀是为他,挥刀亦是为他。我不为天下苍生,只为他一人。”墨昀扬刀直指风仪,露出一个危险的笑容,“你尚且年幼,灵力不足,我面对你,不能使出全力。你且说说,我是让你三招,还是十招?”
“不必了!”风仪提剑站在山巅,他微微躬身,背后白云被清气卷动,“对着师叔,放尊重点!”
“你这小叔叔,可真讨厌。”墨昀嗤笑,“不让就不让,输了可别哭鼻子!尽管来吧!”
刹那间刀剑齐鸣,云团卷起一个又一个漩涡,好似许多双观战的眼睛。侍从们避入殿内,而书怀抱剑倚在门边,看好戏即将开场。
尖利的鸟鸣声响彻层云,宫翡挥舞着双刀从天而降,竟是迎上了墨昀的锋芒。墨昀先是一惊,继而大笑:“看来你也闲得太久了,迫不及待要活动活动筋骨。”
宫翡尚未回答,一把剑又突然出现,这下墨昀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慌忙收刀回撤。
“夫君在外为你出头,你反倒来制造麻烦。”墨昀悠然叹息,“你们三打一,不太好吧?”
“就当是带着孩子跟你玩玩儿。”书怀道,“你这几日总是睡觉,也不陪我,如今我也为你重新出剑,你给我个面子又何妨?”
墨昀无奈避过他的剑锋,在三方合围之下连连退却。眼看他就要退到崖边,书怀连忙停手,却突然望见对方狡诈一笑,竟是借机反守为攻,一掌朝自己这边拍来。
书怀惊呼一声,避过狂风,踉跄一步勉强站稳。而风仪和宫翡远远不似他这般好运,小孩子体态轻盈,在大风里最容易飘,也不知墨昀是有意还是无意,那阵风一样的灵气涌过去,竟把他们两个挂在了树上。
“下棋不行,动手也不行了?”墨昀从背后扑过来,一下将书怀扑倒在地,扬起刀钉在他身边,又开始毛手毛脚。
“成天尽会耍些小聪明。”书怀被他闹得面红耳赤,挣又挣不开,逃又逃不掉,只能嘴上逞强。
输了就是输了,耍诈也是合理的获胜手段。墨昀嘻嘻一笑,附在书怀耳边轻声问:“你仅知我用刀用得巧妙,但从今往后我的刀多半要封存。既然如此,那你来教我用枪如何?”
“不如把你的枪和刀一起封了。”书怀低声道,“枉我心疼你,还对你留手,刚刚就该一脚踢你下去,摔你个枪弯刀折。”
墨昀哈哈大笑,将他从地上扶起来,拍掉他身上残余的水珠。这山顶空气湿润,常年笼着一层水雾,地上的草叶都挂着露水,此刻已浸透书怀的衣襟。
风仪挂在树上,冷不防被叶上的水淋了满头满脸,立刻提着剑叫起来,要和墨昀再打一场。
小妖王摆了摆手,叫他在上面安静呆着。树上风景独好,墨昀大发慈悲,将挂树的喜悦分给风仪一份。
长刀骤然消散,融入四方云雾。书怀收了剑,在墨昀脑门上屈指一弹。
“再不和你打了。”书怀哼笑,“这天下太平无事,你那刀,就让它封着吧。”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这里就完了,后面是写给姐姐看的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
结尾改了很多遍,因为每次写完之后重新回顾都觉得不满意,或许再过上几年,自己再回来看全文,也就觉得不满意了23333。
今年10。12就成年了,从10。5到10。11的七篇,都是写给姐姐看的番外,然后十八岁生日当天开第二个摸鱼。《桃木》完结之后,所有小甜饼也就到此结束了,后面的其他计划应该都是玻璃渣?虽然我自己觉得还好。
第135章 纵使相逢应不识·慕幽
距她回到北海,已经有二十余年了。在这二十多年之间,人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天宫亦然。
上一次离开北海龙宫,也是几年前的事了。她觉得她又恢复成了很久以前的状态,对人界的一切都不感兴趣,甚至于对所有外物都不感兴趣。
她把自己关在房内,日复一日地读着她的藏书。生活是这样简单而又充实,但她心里总觉得少了一块,好像本该有的东西突然缺失掉似的。
当她看到女儿的时候,这种感觉就越发强烈,她清楚地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和滥情的人不一样,她这一辈子很难动心一次,可一旦动心,就是一辈子的事。
她开始疯狂地想念人界风物,她想念南海不一样的景色,她想摆脱北海的一片荒芜。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找到那个人,只是有那样一个念头在她脑海里欢快地跳跃着,召唤她去往未知的前方。
二十年已过,尽管沧海未化桑田,但朱颜老去,矮树参天,倒也演变出另一种沧桑。人间的确在变,单看她终于长大成人的女儿,就知道当年的孩子们,如今是何种面貌。
女儿是真的长大了,能够独当一面,再也无需她牵挂,再也无需她来保护。她想凡人父母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时,应当也是这样的心情。在这世上走过一辈子,到头来,所有生命都是孤独的,他们孤独地生,孤独地死,纵然过程喧嚣,也不过喧闹一时。
南海仍是从前的模样,这世间,恐怕只有广袤的海不会发生变化。可大海它真的不会变吗?她认为不是这样。无论是有生命的,还是无生命的,它们无时无刻不在发生变化,只是海面太宽阔了,海水又太深了,于它身上所发生的变化,常人难以轻易看到罢了。
就连这海岸线,也在慢慢改变。她依稀记得,在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这海水并没有距岸边这样近,兴许是人界转暖,北方亘古不化的坚冰也消融了,变作涓涓细流,汇入了这大海。
但不管经历了多少年,风还是一样在刮,雨还是一样在下。
而她,在漫长的岁月里,仍然保留着旧时的容颜。
龙族寿命很长,凡人寿命很短,因此后者总以为,前者能够永生。然而龙族也和他们一样,是这世间的生灵,就算是龙,一样会死,无法逃脱天道的掌控。
活得长一些,不过是看到的多一些,了解的多一些,伤心更多一些罢了。
寿命较长的种族,向来忌讳和凡人打交道。不因同伴先于自己离去而伤心的方法,就是不去找会先于自己而离开的同伴。这个道理,龙族上下都是明白的,她一样明白,可这不代表她愿意遵从。
飞蛾扑火,扑向的是光,是死亡,是一刹那将生命焚烧殆尽的热量。她投入那个人的怀抱,同样是拥抱住光,与此同时,她也将他推向了死亡。
世间太多不圆满,太多人有遗憾。得到一个,必将失去另一个,就好像人在诞生之初,除却拥有崭新的生命,还拥有一条跨向死亡的路途。
生下来就是要死的,在这一点上,帝王将相,贩夫走卒,都是一样的。
她同样知晓自己生来便接近死亡,但她偏偏走得比他要晚,每当午夜梦回时,想起人间种种,恍如一场隔世大梦,却又那样真实。
这故事,真实到令她憔悴,真实到予她锥心刺骨的痛楚。
女儿撑了伞,要与兄长同到胭脂铺中,给那天帝家的大姑娘买些礼物。她望见那胭脂铺前人潮如海,不由生了退缩之心,她其实是畏惧和凡人打交道的。
许是看出她的忧虑,女儿并没有强拉她去。她松了口气,站在屋檐下,仰头看檐边滴答落雨。
这大街上熙熙攘攘,谁能注意到这边角落里的她?屋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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