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慢舞》第7章


打开开关,立刻映照出流星,咻咻地流出。加地和我都叹息出声;因为,流星漂亮得连身为制作者的我们自己,都感到惊讶。
“真美!”加地叹息。“仿佛能够听见流泻的声音。”
“真的好漂亮。”
“都是靠你才完成这个能产生流星的装置。”
我沉吟片刻后开口:“不要称这个为‘产生装置’吧!没有更好听的名称吗?”
“更好听的名称?”
“譬如……‘流星机器’之类的。”
“那也没有多好听呀!”
“是吗?我是认为下错。”
“嗯,‘流星机器’嘛……”尽管有些不满意,加地还是点点头:“是靠你才完成的,命名权在你。”
“那么,就决定是‘流星机器’了。”
这个流星机器继续咻咻地流泻出美丽的星星,即使像这样一直观看,我们也丝毫不感厌倦。
“川岛,谢谢你。”加地脸上的表情有如小孩。
啊,这家伙的性情原来如此率真?我感觉自己好像了解加地的另外一面。本以为他会像一般艺文社团的人那样别扭,却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等我回过神来,我已经拜托加地帮忙一件事。
“对了,加地,你帮我忙吧!”
“帮忙?做什么?”
“我的教室布置。我完全搞不好,本来打算半途而废。原先我是想在大伙面前露一手,没想到却完全失败。”
加地回答:“这是一报还一报了?”
“嗯。”我颔首。
之后,我们移至我的教室。我丢下的彩球和彩带还堆在脏污的地板上,教室比先前还脏乱。我觉得自己实在很懒散,竟没有整理就打算回家,真是要不得,烂透了!
加地拿起亮色的彩带,开口说道:“开始吧!”
那家伙的美感真是了不起,只是挂上毫下起眼的彩带,吊上彩球,剪贴色纸,很快地就完成美丽的装饰布置。接着将红纸和绿纸组合,有趣的图案立即展现,简直就像在变魔术一样。他为什么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呢?从开始直到结束布置,他可能花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吧?
“大概差不多了。”加地站在椅子上说。
我真的非常惊讶,称赞他:“你实在太厉害啦!”
加地最花时间的地方是在灰色彩带上贴色纸。我想都没有想过要使用金色的色纸。欧洲好像有一位擅长使用金色的画家,叫什么呢?克林姆(译注:Custav Klimt,一八六二~一九一八年,奥地利画家)?虽然我不太清楚,但加地的布置和那位画家的感觉很像!近看明明只是将色纸贴在最适当的位置而已,可是若相隔一公尺左右后再看,顿时显得非常纤细。
“你为什么可以做出这种东西呢?”我赞叹不已。
站立在椅子上的加地得意地微笑。当然,我也笑了。我们的笑声回荡在黑夜的教室里。奇妙的是,我感觉到和加地非常亲近;同时也知道,他也觉得和我很亲近。那是令人心情无比愉快的感觉,几乎与在足球比赛中踢进逆转的致胜一球的感觉相同。
我走近他,像踢完正式的足球赛后那样,朝着加地伸出右手。我的身体很自然地做出这种动作。加地仍旧站在椅上,同样也自然地握住我的手。他的手虽然有些瘦弱,好像枯树一般,却是非常暖和。我们握住彼此的手,故意似地、无数次地、夸张地大幅甩动。
从握手的那刻起,我和加地成为朋友。

不知何故,我不想直接回家,于是在与平时不同的路口转弯。
新落成的住家前面庭院晾晒着洗好的衣物,毛巾和牛仔裤在冬天的冷风中寂寞地摇晃着。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似乎是大型犬的低声犬吠。停在仓库旁边的小型轿车中,身穿作业服的男人正在抽烟,男人每次咬着香烟时,香烟前端就发出红色亮光,朦胧地照出他的脸孔轮廓。四周完全黑暗。我抬头,可见到几颗星星,但是以前加地制作的人造星空比这个更漂亮。
我实在无法相信加地已经不在这个世间。
那家伙不是死在日本,而是死在我虽听过名称,却不知道位在何处的外国岛屿上。我查过地图,发现那只不过是有如墨水痕迹的小岛,实在太小了,小到连岛屿轮廓都不清楚。
加地很可能事因漫无目的的自助旅行,而抵达该岛。
电视新闻传来意外事故的消息时,我和家人正在吃早饭。我想在面包上涂上奶油,发现荧幕上出现的照片是加地。我愣住了。那张照片的他穿着黑色的学生制服,大概是高中时期的照片。
我茫然望着电视画面。坐在对面的姊姊问:“怎么回事?”
我拿着奶油刀的右手指着画面:“那是加地。”
“什么?加地……就是那个加地?”
“嗯。”
电视画面上同时播出加地以及与他一起死亡的女孩的照片。高中时的加地很难得露出微笑,所以那张照片究竟是何时被拍到的?一定是谁把这张照片交给媒体吧?是家人吗?还是从毕业纪念册复制的呢?我想着这些事情的同时,听着主播报导。
当地因为持续下着剧烈的倾盆大雨,加地搭乘的巴士驾驶员没注意到沿着河岸两旁的道路已经崩朋塌,所以可能因此而摔落断崖。巴士滚下断崖大约几十公尺后,掉落到河中。同时,加地也丧失了生命。
每次望着夜空,我就想起加地。
在加地死后将近一年的时间,我与曾是他女友的奈绪子交往。是我主动接近奈绪子的,我抢夺了好朋友的恋人。这与加地已经不在这个人世间毫无关系,也没有道理可言,但我却一直认为是抢夺、是偷窃。
我完全没有看着前面,仰头望着夜空往前走。所以如果现在有车辆驶来,或许会被辗毙也不一定。因为天气寒冷,我从内心开始颤抖起来,手脚也是;反正,就是全身发抖。
我凝视着朦胧的星星,一心一意地继续走着。云层低笼,强风吹掠,星星看起来似乎在移动。星星当然不会移动,移动的是云层。
离开练习馆的时候,山崎学长对我说的话在脑海中苏醒。
“你为什么不反击呢?”
“嗯?”我一时之间不明白他的意思。我想,自己一定神情迷惘。
山崎学长略显困惑之后,明白说道:“你是真的不想反击吧?”
“这……”
“我知道的。我还不是那么厉害,所以就算你再怎么差劲,如果像白痴般地乱打,至少也会击中一、两拳。可是,我却完全没有被你击中。此外,你大概也没有真正的防御吧?我认为你是故意挨打。”山崎学长的神情严肃。
“所以,你还是离开吧!因为我也不想殴打自愿挨打的人,不仅是我,其他人、教练都是一样的想法。你应该不是来学拳击的,而是来挨打的吧?川岛,你绝对是来挨打的。”
山崎学长真的很坏心眼,他完全知道我、加地和奈绪子三人之间的事,可是居然还这样地问我。我无从回答,只是呆然若失。或许,我应该完整地说出一切,这样心情可能会轻松许多,毕竟山崎学长一定会认真听我说,不会刻意嘲笑。
当时有几位路人经过我们的身旁。其中有人紧盯着我们看,也许认为我和学长正在吵架吧!结果,山崎学长没有听到我回答便离去了。
我静静地站着,直到山崎学长的背影消失为止。学长一定完全了解,才会说出那样的话吧?这是他一贯粗鄙的鼓励方式。
“山崎学长,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我仰望着夜空,喃喃地说着:“我已经不再想殴打什么人了。”
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下幸,我抵达奈绪子家的途中一辆车子也没有遇到。她一个人独自住在这栋住宅里。我很想见她,想随性地乱开玩笑激怒她,想让她的体温与呼吸气息来治愈我伤痛的心灵。我就是这样的,迄今仍旧持续地背叛加地!也许,奈绪子也是抱着相同的心思。
推开眼前的门,里面铺着棉被。不知道为什么,奈绪子一直睡在走道。虽然我曾经问过她理由,可是她却沉默不语。并非是拒绝回答,而是她自己也不明白原因何在。
一见到奈绪子沉默的样子与充满不安的眼睛时,我也说不出话来,更无法责问或追究原因,只有接受。可能世间上存在着很多,甚至是到处充斥着谬误吧?所以恋人在走道睡觉,反而算不上是重大的谬误。
我这样告诉自己的同时,也按下门铃。
旧式的叮哆铃声在屋内响起。听着声音,我想起一张放在我房间书桌由上往下算的第三个抽屉里,有着南国蓝天的风景明信片——加地遭遇意外事故之前寄来的。
我没有告知奈绪子明信片的事,以及上面所写的内容……
不久,听见脚步声,然后,门开了。我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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