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之名》第138章


贺姆举手,布蓝德和奥威尔接着举手,校长也举手时,我的心沉了,罗兰、基尔文、艾尔沙·达尔、曼椎也跟着举手。最后一个是伊洛汀,他懒懒地笑着,摆动着举起的手指,像挥手一样。九只手都宣告我有罪,我即将遭到大学院开除,我的人生完了。
第八十六章 火本身
「六鞭并退学处分。」校长沉重地说。
退学,我麻木地想着,仿佛我从没听过那字眼。驱逐,亦即猛力驱赶。我可以明显感受到安布罗斯称心如意的爽快感。一瞬间,我担心我就要在大家面前瘫倒了。
我低头看脚时,校长按照惯例问:「有大师反对这项处分吗?」
「我。」如此让人激昂的声音只可能出自伊洛汀。
「赞成暂缓退学的人请举手?」我抬起头,刚好看到伊洛汀、艾尔沙·达尔、基尔文、罗兰、校长举手。大家都举了,除了贺姆以外。我差点因为惊讶和不敢置信而笑了出来,伊洛汀再次对我露出孩子气的笑容。
「退学取消。」校长坚定地说,我可以感受到安布罗斯的得意在我身边消退了。「还有其他的议题吗?」我听出校长的语气有点奇怪,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这时伊洛汀开口了:「我提议把克沃思升为诠士。」
「赞成的举手?」除了贺姆之外,其他人一致举手,「七月五日,克沃思升为诠士,由伊洛汀当指导人。散会。」他推着桌子起身,往门口走去。
「什么?」安布罗斯大叫,他环顾四周,仿佛无法决定该问谁似的。校长和多数大师已经离去,贺姆也尾随他们迅速离开,最后安布罗斯只好跟在贺姆身后仓惶地逃离。我发现他跛脚的程度没像审讯开始前那么严重。
我不知所措,傻傻地站在那里。伊洛汀走过来,握了握我那反应迟钝的手。「迷惑吗?」他问,「跟我一起去走走吧,我来解释。」
◇◇◇◇
走出幽暗凉爽的洞楼,明亮的午后阳光显得格外刺眼。伊洛汀笨拙地从头上拉起大师袍,底下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还有一条满丑的裤子,以磨损的绳子绑着裤头。这时我才发现他赤着脚,他的脚背和手臂与脸庞一样,都是健康的古铜色。
「你知道诠士是什么意思吗?」他随口问我。
「字面上是指『说话者』。」我说。
「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他强调。
「不清楚。」我坦言。
伊洛汀深呼吸,「很久很久以前,有一所大学院,那是建造在一所古老大学院的遗址上。它不是很大,大概只有五十人,不过它是方圆数千里内最好的大学院,所以大家都来这里学习,然后毕业。有一小群人聚在那里,他们的知识涵盖数学、文法、修辞以外的东西。
「他们在大学院里成立比较小的团体,他们称之为奥秘所,那是很小、很秘密的团体,里面有一个阶级系统,你只能靠能力升级,别无他法。一个人想进入这个团体,就必须证明他有能力看清事物的真实本质,这样他们就变成颖士,颖士就是『看见的人』。你觉得他们要怎样才能升为诠士?」他一脸期待地看着我。
「用说话的方式。」
他笑了,「没错!」他停下来,转头面对我,「但是说什么?」他的眼睛明亮锐利。
「字?」
「名字。」他兴奋地说,「名字是物之形,能说出名字的人,便开启了通往力量的道路。奥秘所刚成立时,他们是通晓各种事物的一小群人,是知道名字强大力量的人。他们教导一些学生,慢慢小心地鼓励他们培养力量与智慧,还有魔法,真正的魔法。」他环顾四周的建筑物和来来往往的学生,「那时候的奥秘所像是浓烈的白兰地,现在是大量稀释的酒。」
我等到确定他讲完了我才开口,「伊洛汀大师,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我屏息以待,非常期待能获得可理解的答案。
他疑惑地看着我,「你呼唤了风的名字。」他说,仿佛这答案再明显不过了。
「但是那是什么意思?你指的『名字』是什么?只是像『克沃思』或『伊洛汀』那样的名字?还是比较像『塔柏林知道万物之名』那样?」
「两者都像。」他说,向一位倚在二楼窗口的美女挥手。
「但是名字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事?『克沃思』或『伊洛汀』只是我们发出的声音,它们本身没有任何力量。」
伊洛汀一听,露出惊讶的表情,「真的吗?你看。」他往街上看,「纳森!」他呼叫,一位男孩转头看向我们这边,我认出他是帮杰米森跑腿的一位男孩,「纳森,过来这里!」
那男孩小跑步过来,抬头看着伊洛汀,「大师,什么事?」
伊洛汀把大师袍交给他,「纳森,帮我把这个拿到我办公室好吗?」
「没问题。」那男孩接过大师袍,就迅速离开了。
伊洛汀看着我,「看到了吗?我们称呼彼此的名称其实不算名字,但它们还是有一些力量。」
「那不是魔法。」我反驳,「他必须听你的话,因为你是大师。」
「而你是诠士。」他严肃地说,「你呼唤风,风就聆听了。」
我还是听不太懂那个概念,「你是说风是活的?」
他比了一个含糊的手势,「算是吧,大部分的东西都是以某种方式活着。」
我决定换个方法问,「如果我不知道方法,怎么会呼唤风?」
伊洛汀大声地拍了一下手,「好问题!答案是,我们每个人都有两个心思:清醒的心思和沉睡的心思。清醒的心思用来思考、说话与推理,但是沉睡的心思更强大,它会看到事情的核心,让我们作梦记得事情,给我们直觉。清醒的心思无法了解名字的本质,但是沉睡的心思可以,它已经知道很多你清醒的心思所不知道的东西。」
伊洛汀看着我,「你还记得你呼唤风之名后的感觉吗?」
我点头,不是很喜欢那段记忆。
「安布罗斯损坏你的鲁特琴时,他唤醒了你沉睡的心思,就像用火把戳着冬眠的大熊一样,它扬起前脚,呼唤了风之名。」他突然张开手臂,引来路过学生的异样眼光。「之后,你清醒的心思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面对一只发狂的熊。」
「你做了什么?我不记得你在我耳边说了什么。」
「那是个名字,是用来安抚那只发怒的大熊,哄它入睡,不过它现在不是睡得那么安稳了,我们需要缓缓地唤醒它,让它受你的掌控。」
「这是你提议暂缓退学的原因吗?」
他比了一个不以为然的手势,「你本来就没有被退学的危险,你不是第一个在盛怒下呼唤风之名的学生,不过最近几年你倒是第一个。强烈的情绪通常会让你首度唤醒沉睡的心思。」他微笑,「我和艾尔沙·达尔争执时,突然说出风之名。我一喊,他的火盆就爆炸成一团燃烧的余烬和煤渣。」他咯咯笑。
「他做了什么事让你这么生气?」
「他拒绝教我高阶缚咒,当时我才十四岁,还是颖士,他说我必须升上诠士才能学。」
「有高阶缚咒?」
他笑着看我,「诠士克沃思,那是秘密,是当秘术士的重点。现在你升上诠士,就有权利接触一些以前无法得知的事。高阶共感缚,名字的本质,如果基尔文觉得你已经准备好了,他也会教你一些可疑的神秘记号。」
我胸中燃起了希望,「所以我现在可以进大书库了吗?」
「啊。」伊洛汀说,「不行,完全没办法。大书库是罗兰的地盘,是他的王国,那些秘密不是我能透露的。」
听到他提起秘密,我想起一件困扰我好几个月的事,那个在大书库核心里的秘密。「那大书库里的石墙呢?」我问,「就是那个四板门,既然我是诠士了,可以告诉我里面是什么吗?」
伊洛汀笑了,「喔,不行,不行,你只在意大秘密对不对?」他拍我的背,仿佛我刚说了一个不错的笑话,「法雷利塔斯。老天,我还记得那是什么感觉,站在那里看着门,满脑子疑惑。」
他又笑了,「老天,我差点就丢了命。」他摇头,「不行,你无法到四板门后面,不过,」他露出鬼鬼祟祟的表情,「既然你是诠士……」他观望四周,仿佛担心有人可能偷听到我们讲话一样。他靠近我,「既然你是诠士,我就坦白对你说那真的存在。」他严肃地眨眼。
我虽然失望,却忍不住露出微笑,我们静静地走过主楼,路过安克酒馆,「伊洛汀大师?」
「什么事?」他的眼睛看着一只松鼠过马路,爬上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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