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之名》第143章


这时还没有完整的故事,只有谣言四起,死者是来抢劫旅店的恶棍,他是来找编史家寻仇的,因为编史家在修院长浅滩外玷污了他妹妹。死者是发疯的林中人,编史家是旅店老板的旧识,来这里收债。死者是军人,在瑞沙维克对抗叛军时发疯而退伍。
杰克和卡特强调佣兵的微笑,尽管吸食树脂是城里的问题,这一带的人也听过染毒瘾的人是什么样子。三指汤姆就知道这种事,因为近三十年前他曾在老国王底下服过兵役。他说吃下四颗树脂,即使截肢也毫无感觉;吃下八颗,可以自己锯开骨头;吃下十二颗,锯了骨头还可以去跑步,一边笑着唱〈匠贩之歌〉。
谢普的遗体盖着毯子,一位祭司在一旁祷告,之后巡官也来看,但是那个巡官显然搞不清楚状况,他来只是因为他觉得他该看,而不是因为他知道该看什么。
一个小时后,人潮逐渐消散,谢普的哥哥带了一辆推车来运他的遗体,他们红着眼睛、厉眼凝视的眼神,把在那里闲晃的多数旁观者都赶走了。
还有很多事情该做,巡官聆听目击者和一些比较自以为是的旁观者述说,试图拼凑出事件的真相。经过几小时的推测,故事终于开始成形。最后大家都同意那人是逃兵,又染了毒瘾,进这小镇时,毒瘾刚好发作。
大家都知道铁匠的学徒做了正确的事,相当英勇。不过,根据法令,这事件还是需要审讯,所以下个月地区法庭巡回到本地时将会开庭审理。
巡官回家见妻小,祭司把佣兵的遗体带回教堂,巴斯特清除损毁的桌椅,把那些木材堆在厨房门边当柴烧。旅店老板拖地拖了七次,直到水桶里的水不再有些许的红色。最后连最多事的旁观者也走了,只留下伐日夜晚习惯来这里聚会的那群人,其中少了一位。
杰克、老马和其他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避而不谈刚刚发生的事,只为了把握彼此陪伴的安心感。
后来他们纷纷觉得疲累而离开道石旅店,最后只剩铁匠学徒还在,低头看着手中的杯子。铁棍放在他手肘附近的桃花心木吧台上。
过了近半个小时都没有人说一句话,编史家坐在附近的桌边,假装吃着一碗炖肉,克沃思和巴斯特无精打采地工作,装忙。他们偷瞄彼此,等铁匠学徒离去,房里逐渐形成一股隐约的紧绷感。
旅店老板走到学徒旁边,用干净的抹布擦拭着手,「孩子,我想……」
「艾伦。」铁匠学徒打岔,头没抬起来,「我叫艾伦。」
克沃思严肃地点头,「好,艾伦,我的确该以你的名字称呼你。」
「我觉得那不是树脂的关系。」艾伦突然说。
克沃思愣了一下,「抱歉,你刚说什么?」
「我觉得那个人没有毒瘾。」
「所以你认同老马的看法?」克沃思问,「觉得他是发疯了?」
「我觉得他身体里有恶魔。」他小心翼翼地说,仿佛他已经想那些字眼很久了,「之前我什么都没说,是因为我不希望大家觉得我像疯子马丁一样脑筋有问题。」他抬起头来,「但是我还是觉得他体内有恶魔。」
克沃思淡淡一笑,指着巴斯特和编史家,「你不担心我们也那么想吗?」
艾伦一本正经地摇头,「你们不是这一带的人,去过其他的地方,知道外界有什么东西。」他直接看着克沃思,「我想你们也知道那是恶魔。」
巴斯特在炉边打扫,逐渐停了下来,克沃思好奇地偏着头,依旧看着艾伦,「为什么你这么说?」
铁匠学徒指着吧台后方,「我知道你吧台下方放着一大支橡木做的防醉汉棍棒,还有……」他的眼睛往上看着吧台后方挂起来挺吓人的剑,「为什么你刚刚会抓起酒瓶,而不是抽出那把剑,我只能想到一个理由。你不是要打断他的牙齿,而是要让他起火燃烧。只不过你没有火柴,附近又没有蜡烛。」
「我妈曾经念《道之书》里的故事给我听。」他继续说,「故事里有很多恶魔,有些躲在人的身体里,像我们躲在羊皮里一样。我想他只是普通人,体内钻进了恶魔,所以什么都伤不了他,就像有人在你的衬衫上挖洞一样,所以他也毫无感觉。他讲的是恶魔的话。」
艾伦的视线再次回到他手中的杯子上,兀自点头,「我愈想,就觉得愈有道理。铁和火,那是制恶魔的东西。」
「有毒瘾的人比你想的强悍多了。」巴斯特从房间的另一端说,「有一次我看到……」
「你说的没错。」克沃思说,「那是恶魔。」
艾伦抬头看着克沃思的眼睛,接着点头,再次低头看他的杯子,「你才刚来这里,所以才没说什么,毕竟生意已经够清淡了。」
克沃思点头。
「我告诉大家对我也没好处,对吧?」
克沃思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呼出来,「可能吧。」
艾伦喝完杯子里剩下的啤酒,在吧台上把空杯子推开,「好,我只是需要亲耳听听,知道我没疯而已。」他站起来,转身向门时,一手抓起沉重的铁棒,扛在肩上。他穿过房间走出去,把门带上时,其他人都不发一语。他沉重的靴子踏在外头木制的平台上,发出空洞的声音,接着就静默无声了。
「那小子比我想的还聪明。」最后克沃思说。
「那是因为他个头大。」巴斯特平淡地说,不再假装打扫。「你们人类很容易被东西的外在所迷惑,我注意他好一阵子了,他比大家想的还聪明,总是注意细节,提出问题。」他把扫帚拿回吧台,「他让我感到紧张。」
克沃思露出打趣的表情,「紧张?你?」
「那孩子满身铁味,整天都在处理铁,锻铁,吸那烟雾,总是带着一双敏锐的眼睛来这里。」巴斯特露出很不喜欢的表情,「那不自然。」
「自然?」编史家终于开口了,语带一点歇斯底里,「你对自然了解多少?我刚看到恶魔杀了一个人,那自然吗?」编史家转头面向克沃思,「那东西究竟在这里做什么?」编史家问。
「显然是在『找』东西。」克沃思说,「我只听到这些。巴斯特,你呢?你听得懂吗?」
巴斯特摇头,「瑞希,我只听得出那声音,那用字相当古老,我完全听不懂。」
「好吧,它在找。」编史家突然说,「找什么?」
「可能是我吧。」克沃思严肃地说。
「瑞希。」巴斯特语带责备,「你只是觉得感伤,这不是你的错。」
克沃思疲倦地看着他的学生好一会儿,「巴斯特,你比谁都还清楚,这些都是我的错,斯卡瑞尔,战争,通通都是我的错。」
巴斯特看起来好像想反驳,却想不出该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莫可奈何地看往别处。
克沃思把手肘靠上吧台,叹了口气。「不然你觉得那是什么?」
巴斯特摇头,「瑞希,看起来像魅尔乌瑞,一种皮舞者。」他说的时候皱起了眉头,听起来好像不确定的样子。
克沃思扬起一边的眉毛,「不是你们同类?」
巴斯特平常友善的表情突然转变成怒容,「那不是我们同类。」他生气地说,「魅尔人和我们甚至不相邻,在精灵界里八竿子打不着。」
克沃思点头表示歉意,「我只是以为你知道那是什么,你攻击它时毫不迟疑。」
「瑞希,所有蛇都会咬人,坏蛋都会作怪。我不需要知道他们的名字才了解他们有危险性,我看出它是来自魅尔,那就够了。」
「所以可能是皮舞者?」克沃思若有所思地说,「你不是告诉我,他们已经消失很久了?」
巴斯特点头,「它看起来有点……笨,也没有试图逃进新的身体里。」巴斯特耸肩,「况且,我们都还活着,那表示它是别种东西。」
编史家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们对话,「所以你们都不知道那是什么?」他看着克沃思,「你告诉那孩子那是恶魔!」
「对孩子来说,那是恶魔。」克沃思说,「因为那是他最容易了解的东西,也和事实满接近的。」他开始缓缓地擦拭吧台,「对镇上其他人来说,那是有毒瘾的人,因为那可以让他们晚上睡得安稳一些。」
「那对我来说也是恶魔。」编史家激动地说,「因为他摸我的时候,我的肩膀感觉像冰一样。」
巴斯特连忙走过去,「我忘了他摸过你,让我看看。」
编史家脱掉衬衫时,克沃思放下百叶窗,编史家三天前被斯卡瑞尔刮伤的手臂后方包了绷带。
巴斯特仔细端详他的肩膀,「你手臂能动吗?」
编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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