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法与科学之比较 王季同居士著》第5章


理学里所说明,所以都是一串(其实只得半串)物质的缘故;实在因为你只研究了物质科学,你始终未曾用物质以外的方法,向物质以外探求,怎能就武断地说没有镜面呢?
关于绝对真理有没有这个哑迷,大多数人(包括哲学家非哲学家)总以为既名真理,当然是绝对的。他们的理由也是直接根据人们的认识,和认精神物质二种现象都是独立存在无异。然而他们的说不过去地方,在近代科学里,屡屡发见从前人所认为绝对真理者到底并非绝对真理;在自然科学里如天圆地方天动地静等,又如一时认为正确的学说,过不多时又有新说把旧说推翻,若爱因斯坦相对论推翻牛顿动例等;在社会科学里如专制时代天王圣明,和各地奇奇怪怪的蛮俗等。
现在有一部分的科学家却以为宇宙间并无所谓绝对的真理。他们的理由就是根据上文所述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的例证。然而他们的说不过去地方在他们自己这一句结论的是否绝对正确?倘使他们认自己的结论是绝对正确,那么这句结论便是一个绝对真理;倘使他们认自己的结论不绝对正确,那么他们自己明明已经承认可有绝对真理了。科学家的哲学理论往往都犯了同样的毛病。上面讲过的进化论也是一例。
但佛法怎样解答这二个哑谜呢?真理在佛法里名为正智,又名为般若。般若有三种说法:有文字般若,有实相般若,有观照般若。凡我们口里所说,笔底所写表示真理的名词语句,以及心中对于这些名词语句所起的观念,都是文字般若。惟有真理的本身是实相般若。实相般若譬如火。文字般若譬如口里所说,笔底所写,心里所想的火字;火字不就是火。火能焚毁纸张,灼伤肌肤,而火字不会有这些作用;所以文字般若也不就是实相般若。心里所想,口里所说,笔底所写的火字祗是第六识里的‘想心所’(即观念)。真的火是第八识现量。心里所想,口里所说,笔底所写表示真理的名词语句,也只是第六识里的想心所。真理的本身也是现量。所以佛菩萨证真现量,或我们依佛菩萨的教,修学到初地菩萨的地位,也证真现量。那时候现量现前,也就是般若现前。
因为才说实相般若,已只是文字般若;实相般若不可言说,不可思议;不可说是有,不可说是无,不可说是非有非无,不可说是亦有亦无;然一方面也可说是有,是无,是非有非无,是亦有亦无;所以我们心里所想、口里所说、笔底所写的名词语句里是无绝对真理的。才说绝对真理,已不是绝对真理。实相般若勉强可以说是绝对的,而一切言语思想只是相对的。
实相般若也还是精神和物质的本体。精神和物质都是实相般若上的影像,就是所谓八识。实相般若譬如水,精神和物质如流和波。实相般若如镜子,它们就是镜里的像。实相般若如银幕,它们就是幕上的影戏。我们因为受了像和影戏的遮掩法,所以不觉有镜和银幕;也因为不见镜和银幕,所以误认像和影戏是独立存在。只要我们依佛菩萨的教修学,就是专心觅镜和银幕;那么像和影戏自然渐渐淡,镜和银幕就现前了。镜和银幕现前之后,再来看像和影戏;就能清清楚楚看出像是像,影戏是影戏了。这样便是观照般若;也就是我‘佛法与科学’里说的‘但有青之感觉,尚无青之概念,更无大小方圆等概念,尤无山之概念’的真现量。所以实相般若,观照般若都是真现童;而文字般若只是真比量。这是佛法理论的大路。却并非像西洋哲学那样只是理论,乃是一种有凭有据的事实。佛菩萨曾经详详细细地教我们种种修学的方法,依著这些方法修学,而得到效验的人,历史上很不在少数;但在全世界古今人的总数里算起来还很少的罢了。然而这人数的少,并非佛菩萨的过处,也非方法的没效验;只怪大多数人不肯信,或半信半疑舍不得声色货利,功名富贵,权利幸福,欲望事业,种种牵挂,不肯学罢了。这些修学的方法里边最直捷的就是参禅,也就是胡先生所谓禅宗‘顿悟的教义’,也就是上文的专心觅镜和银幕。但这一个方法虽然最直捷,却也最难了解;因为这实相般若不可言说,不可思议;一落语言文字已是文字般若;所以千万个人里边难得一二个不走错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聪明如胡先生所以也不免错认了定盘星啊!
胡先生的序是蔡孑民先生转交来的。后来半年里我一直未曾和胡先生会面,有一天蔡先生在亚洲文会演讲,我去听讲;却在听讲席上遇到了胡先生。蔡先生讲的题目是‘中庸之道’。历引经史以迄孙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说明中国从尧舜到民国的政治学术思想都趋向中庸之道的;西洋文化却不然,大概倾向一端;所以中庸之道实在是中国文化上的一大特点。我不知胡先生的意见如何?据我想来这不但是中西文化的区别;实在是东西两大文化的分歧。即如西洋哲学或立二元论,或立一元论,一元之中或立精神独一论或立物质独一论;二元和一元,精神独一和物质独一,都是两端;惟佛非二元非一元,非精神独一非物质独一,却是中庸。又如绝对真理,西洋哲学或认为有,或认为无,也是两端;惟佛说般若不可说有,不可说无,又是中庸。又如西洋科学家信科学理论为正确,就不得不认轮回神通为虚妄,也是两端;而我依佛法说明科学理论和轮回神通等说未尝不可两立,又是中庸。两端是相对的,中庸可以说是绝对的。然而因为一切言说思想只是相对的;所以才说中庸,已不是中庸了。蔡胡二先生以为何如?
王季同 二十,四,十五
[附注]著者此序及下面答管义慈一文,悉沿一般打笔墨官司通例,针锋相对,毫不假借。而管义慈为著者幼辈,故辞尤严厉。固与佛法无诤之旨未能尽合也。近李圆净居士以是册呈弘一大师。(清季名士李叔同先生出家后法名)师于此等处微致不满。圆净居士以原书见世,劝著者酌加修改。著者以一经点窜,不免失却原意,故仍其旧。而录师语于此;一以使胡管二君知真正佛弟子磊落光明之态度,为一般人所莫及,决非如二君所想像之专事作伪造谣者;一以自忏恶口绮语笔头结习。师与圆净居士书云:
。。。。。。承寄佛法与科学之比较研究,顷已披阅。王居士护法深心,至堪钦佩。但自序一答胡氏之言,其语气再改为慈悲怜愍之态度,凡近于尖刻之词斟酌改变,则更善矣。(不必针锋相对处处还报)序中有‘君夫人阳货欲’之言,常人见之,或疑为绮语,亦未可知也。管见如是,未审然否。以上之意,或可乞包居士婉达之。王居士当生欢喜心也。演音上。
自序二
蔡先生的序交卷了。我这一本小册子就预备出版了。然而不免有人要说;现在是强邻逼迫,干戈扰攘的当口,我们救死自卫还来不及,恐怕不是清谈娓娓机锋相对的时候吧?你这本小册子在这个时候出版,未免太不识时务了吧!我说:不然。佛法不离世法,佛法教人去恶修善。什么叫恶?就是一切不应当做的事。什么叫善?就是一切应当做的事。现在不必讲别的,就把时局来讲,佛法虽反对战争,而且不赞成报仇;然而国难当前,毁家纾难,舍身救国,却是佛法极端主张的。佛法大乘行者修六波罗蜜。(译言到彼岸,是这六个法门能度行者从生死到涅槃的意思)六波罗蜜,布施为首。施有三种:叫财施,无畏施,法施。财施又分内财、外财;内财就是身体生命,外财就是资产。无畏施就是排难解纷,救灾捍患等。现在爱国的军人志士奋勇抵御,拯民水火,正是无畏施。输财输力正是财施。所以这些正是佛法的菩萨行。而强邻的蛮横无理,和我国军阀对内的争权夺利,对外的徘徊却顾,又正是佛法陵替,全世界人类贪欲嗔恚心炽盛的恶果。可见宣传佛法正是这时候对症发药急不容缓的要图。所以我尤其不得不毅然决然地赶紧把这本小册子出版。
至于我对于蔡先生序里要求我做的三种证明轮回的工作,也还有一些意见。但是说来话长。倘使尽管引伸开来,那么这本小册子就永没有出版之期了。所以只可以俟诸异日。现在就此暂时作为一个结束罢。
这本小册子计有序文四篇,正文及附录十篇。第一篇题目本是‘佛法之科学的说明’。后有人说这个题目不妥。讨论结果改为‘佛法与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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