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法与科学之比较 王季同居士著》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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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请我们与茹毛饮血的野人去作伴恐怕未必愿意。不错,茹毛饮血是我们佛教徒所不赞成的。就是修头陀苦行,我也不敢说自己一定做得到。不过做不到是我很惭愧的,我决不敢再夸赞自己那养尊处优吃不起苦算是好习惯,反正看不起那蔬食饮水的颜渊们。
至于科学对于哲学问题的谬误,我前几篇文字上已经反覆申论过了。所以现在用不著再转录一遍了。你那一大篇上对于我的理论只写了‘诪张为幻’‘空中楼阁’‘玄学的把戏’‘直觉的玩意儿’这么几句。仿佛像街头巷尾杀千刀剐万刀的口吻,是不曾摇动了我那理论一丝一毫的。不过我还要讨论一番。这哲学问题上的谬误对于社会有没有什么影响呢?倘使一个哲学家说宇宙是火成的。另一个哲学家说宇宙是水成的。我们随他们去说也不妨,禁止不许他们说也不妨。因为我们不管它宇宙是怎么生成的,我们吃我们的饭便了。所以这个哲学问题若是不关我们什么事,那么凭它正确也罢,谬误也罢,我们还不妨置诸不理。然而不然,上面说的社会问题,它的枢纽还是在乎哲学问题,凡有代表东方问题,西方野蛮,这些劝人节俭,忠厚,慈爱,退让的格言,直接间接都是教人不要把物质太注意太认真的意思。所以科学家对于哲学问题上的那个谬误,同时也就是领人到社会问题上的谬误路上去的向导。
然而我也要说一句,自然科学的本身,因为都是比较简单些的问题,它的工具——逻辑——虽比不上因明那样精密,在这种简单的范围以内,不大会有因明论上‘相违’‘不极成’那些毛病。所以得到的严格底自然科学的结论,都还正确。只要科学家没有上面所说的两种谬见,那么在有些地方,例如医学,灌溉等,的的确确是有功的。那就合了你说的刀切东西和杀人的比喻了。自然科学的本身确乎像一把刀,没有什么善恶,也没有什么功罪的。就是上面所说的把满足人类欲望的甜言蜜语,引诱人们奢侈,自然科学的本身是并不曾说:我要满足人类底欲望,我能满足人类底欲望。所以自然科学的本身,对于‘贫富相差太甚’‘阶级的斗争’‘国际间的矛盾冲突’。。。。。。确乎可以说:‘是不负这责任的’。不过迷信‘自然科学可以满足人类底欲望,’迷信‘科学越发达,人类就越幸福’的科学家是不能不负这责任罢了。
总之,我仔细看了你这一大篇,我晓得你对于这个问题并不曾能下深刻的研究分析,所以不要说你不肯‘信’,便是‘疑’你也不曾晓得怎样疑呢。你只会说得两句不信佛的起码话,就是‘轮回神通我不曾看见我不相信’罢了。然而,一个人是否可以说,一切事情都要自己看见才相信呢?一个人活不到一百岁。一百多年前的事,你是否一概不相信呢?一个人看不到几十丈远,几十丈外的事,你是否一概不相信呢?但是与轮回神通有连带关系的事,也常有人亲眼看见。你自己看见过没有,我是不知道,我可以把我认为最可信的写几桩给你看看。
那年你在北平吐血正利害的时候,你伯父正在电灯下写信给你寄母报告你的病情,忽然抬起头来看见你父亲站在面前,吓得你伯父丢了笔就望院子里逃。后来你伯父还很怒,说你父亲吓他,他定要把你处死。这件事寄母也问过你,你也知道的。
你的伯祖是很信佛的,他年老之后,别的事不做了,一天到晚念佛看经,到他临死那一天早晨,他自己对你堂伯等说:‘我今天要去了。你们替我预备香案佛像,大家帮我念佛。。。。。。。’他们照他吩咐的替他预备好了,许多人在他房里帮他念佛。你前寄母和你寄母都在里边,他自己坐在床上随著大家念佛。忽然看见他嘴不动了,拿镜子照照已没有气了,面上还是笑迷迷的,大家都说这样的好死,实在没有看见过。这恰恰是念佛往生底样子,所谓:‘临欲命终,预知时至。身无一切病苦厄难,心无一切贪恋迷惑,诸恨悦豫,正念分明,舍报安详,如入禅定。’‘高僧传,’‘比丘尼传,’‘居士传,’‘善女人传,’‘净土圣明录’上很多的。而且还有预先几个月就去和朋友辞行,自己要几时去就几时去的。这些你一定要说查无实据了。但是你伯祖的事大概不是查无实据吧?
苏州我家门口乌鹊桥头有个小孩,他父亲是剃头的,父母都不识字,家里除了一本历书之外,没有一张字纸。但是这小孩生了几个月,刚学说话的时候,就喜欢看这本历书,对它咿哑咿哑,他不识字的父母还不曾注意。他父亲天天抱他上茶馆吃茶,在街上他欢喜看招牌,嘴里还念著,他父亲仍不在意。有一天一个过路人拿著一把折扇,他要抢得看,过路人就给他看,那晓得扇子上的字他个个都识,过路人奇怪得很!他父亲才晓得他真的识字。从此附近一带都知道了,你前寄母也曾教他母亲抱来,给他时报看过。那时候他还不过一周岁左右。我不在苏州所以不曾看见,但你前寄母未必造谣言。
无锡人贺康办了一个蚕桑传习所,四川女子刘廉彬做他的帮手,大概因为什么两性间的问题,刘廉彬吊死了。许多人替她不平,告贺康逼死她。初审判决了,不记那一造不服,上诉到苏州高等厅,贺康也就被提到苏州,拘留在司前街监狱里,监狱里很优待他,许他在院子里散步。一天黄昏时候,他忽然惛倒在廊下,面色惨白。主管人赶紧把他救醒,醒后旁人问他是怎么一回事?他承认看见了刘廉彬;但是他也受过科学的洗礼,所以不肯承认有鬼论,接著说大概是眼花了。这是因钱债关系和贺康同时被拘留在苏州监狱里的一个人告诉我的。这个人因为受过资本主义压迫的刺激,别的议论很同你一鼻孔出气的。
我却不曾亲眼看见过多少奇事,只记得十六七岁时候,我家有个老仆谢升,是死在我家的。你寄祖父就把他的儿子阿四领来,要照应照应他。一天我们家里有一个女仆,忽然神经错乱,变易常态了。旁人说他遇了鬼,有人听她口气,说是谢升,仿佛就是你寄祖母,教人喊了阿四来,问她:这是什么人?你可认得?她说:这是我的儿子阿四。又问她:你附在那个老妈子身上做什么?她说:我没有钱用。你寄祖母就教人烧些纸锭给他;说也奇怪,那边刚拿了纸锭在烧,这边她就醒了。问她刚才的事,一点都不知道。这件事说她是病,决不能好得这么快;说她是假装的,她装出那个样子来,总有点作用。但是事前事后并没有一些缘故,使她要装出这个样子来。
你批评我所说班班可考的事,说是事出有因查无实据。你除非是秦始皇,绝对的不要典籍,那便罢了。倘使你还有用得著典籍的时候,那么我倒要来研究研究,载在典籍的都是过去的事,既叫做过去,当然是不能再核对一遍的了。你说查无实据,我要请问你载在典籍的那一件不是查无实据?只有自然科学上的事实,一千年前的水冷到摄氏零度成冰,到今天还是零度成冰。倘使一千前年有人载在典籍,说水到零度成冰,你今天还可以核对一遍。然而自然科学上也还不都是如此。比仿研究天文学,恐怕你就不能不要典籍了吧?一个人活不到一百岁。算你二十岁就做天文家,做到一百岁不过八十年。凭八十年的观测,不见得就能得到天文学上一切精密的用数,而且就算你对著天文镜,望了八十年,把你所看见的记下来了,你死了之后,你所记下来的也变了典籍了。倘使后来的科学家仍像你是秦始皇,那么你记下来的还是查无实据,还是要从头再来?连天文学也研究不成功,何况社会科学?可见典籍上‘查无实据’的事,当然也是我们人类智慧宝库里的资料。不过虽则件件都是查无实据;究竟那几件是‘事出有因’?那么所贵乎你去仔细审查了。那典籍的著作人底人格怎样?学问怎样?这件事的来历怎样?典籍上的口气怎样?是所见呢?是所闻呢?是所传闻呢?还有说不尽的种种考证的方法,考证下来,我们才可以根据这些事实得到社会科学上种种问题底结论。要说除了自然科学和少数即在目前的问题以外,我们可以不要典籍研究学问,那才是‘天下真没有再滑稽的事了’啊。然而你既不相信载在典籍查无实据的事;而又喊著自然科学家在自然科学上,自鸣得意拿手好戏的口号:‘拿出证据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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