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暧昧主编:张悦然》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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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卷首语 文/张悦然
第一部分
卷首语
文/张悦然
暧昧究竟是危险还是安全,是压抑还是挑逗,是对峙还是交融,与这个词的含义一样,在它的背后生衍的世界永远是矛盾对立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暧昧不是模糊的信手涂鸦,它是非常精确和微妙的,对于此间分寸把握,绝对是一件包含智慧的事。 
东方文化中的禅宗思想,用语大都暧昧迂回,要的是一种余音绕梁慢慢体味的意境。人们需要将自己长时间地抛置在其中,寻找和确认。智慧是靠领悟获得的,而不是他人明确的指正。但它显然是一种过于温和缓慢的状态,放在现今这个注重赢求不断加速的世界,只能是一片远僻的桃花源。我们已经习惯了接受明确的事物,运用他人的创作智慧,这样可以让我们很快拿到沉实的果子。所以,真正蕴藏在东方文化里,充满智慧的暧昧,并没有被完好地传承。它需要闲适与清宁,需要和自己做游戏的耐心,因此可以说是非常昂贵和奢侈的。 
而现在沿街贩卖,在每个人的生活里穿进穿出的,是一种低档的暧昧。这种暧昧,只需要很少的时间和一点小聪明,是一种人与人之间的小游戏。道途漫长,路中总有疲倦,此时想要停歇一下,做个游戏唤起身体和头脑小小的兴奋,但又不用承担后果。因为没有后果,暧昧是消耗品,像肥皂泡和焰火,毁尸灭迹,要的只是双方心领神会。当然仍旧需要你保持清醒,不可沉溺,被一场微小的暧昧拖下水,弄得裙衫尽湿,人生可以算是狼狈。暧昧像一块小甜点,为了安抚那些躁郁的心灵,越来越多地被需要,于是我们需要表达暧昧的音乐,电影,文学。暧昧填补了所有的罅隙,给我们提供着缓解疲劳的甜。暧昧可以昂贵,也可以低廉,就像一顿下午茶,是坐在香港半岛酒店看着海景慢慢享用,还是在7…11的便利店里买个牛角面包,这些你都可以自己选。不过我们是否已经在无度地摄入这种甜点的过程中,降低了对甜的品鉴能力?我们的头脑是否也在一次又一次小刺激中变得疲惫和麻木?迷浸于用小聪明来做的游戏中,屡试不爽,我们是不是正在变得愚蠢? 
我们在削减着暧昧这个词所传达的丰富含义,使它变得越来越明确。而我们,在明确的暧昧中,活得越来越钝了。
第2节:我城只不过是你城吧(1)
我城只不过是你城吧
张悦然:自西西开始,香港作家一直很习惯地把香港称为〃我城〃,他们对于这一块小小而嘈杂的土地,有着强烈的归属性。西西还写过《浮城》,黄碧云又有《失城》,潘国灵还有《伤城》。他们需要不断确认,〃这是我的城〃,然而他们又不断地怀疑,〃这已经不是我的城〃。这实在因为香港太斑驳混杂。城市看起来密密匝匝,置身其中你忽然又会觉得空空阔阔。 
周嘉宁:我们这代人其实是被香港文化熏陶着长大的,我现在还记得小时候每个周末看周润发电影时的那种激动,以及那时候的挂历上全部都是张曼玉的大头像,甚至还有《香港制造》里面李灿森小腿上的那个文身也记得。更不用说从小到大耳熟能详的那些香港情歌了,我们那时候也都是电台情歌的忠实拥护者,会守在收音机旁边,听到好听的歌就立刻录下来。但是有一个奇怪的现象,就是我们周围的朋友对香港的作家却都很不熟悉,少数在读的大概也就只是黄碧云和西西,对香港的艺术家就更是知之甚少。从这一点上来说,我挺认同廖伟棠的观点,他们并没有那么在乎〃分量〃,而他们又固守一个〃我城〃的概念,他们无所谓大陆的出版市场,在这样一个喧嚣繁华的城市,却有一颗绝对耐得住寂寞的心灵。我们这期约来黄碧云的一篇随笔,她现在常在西班牙学习弗朗明哥舞蹈,在她的随笔里也提起她的舞蹈经历,这种对某些〃沉重〃的无所谓态度,令我喜欢。 
张悦然:香港在两种文化的碰撞之下,产生一种暧昧的气质,像一块悬浮在空中的云,易挥发,却难沉淀,没有依畔。它是生动的,有血肉,但没有骨头。而且它有一种亦庄亦谐的气质。早年看香港电影和电视剧,真的是有过笑着流泪的体验。昂贵的和低劣的永远隔街相望。你会觉得香港是特别轻灵而百变的。这是它的性感所在。像一簇一簇的小火焰,亲近得热烈,所以很容易把你点燃。 
周嘉宁:对啊,你不是最近还在看《珠光宝气》嘛,TVB也真是让我们无法割舍过。
张悦然:小时候看过很多TVB的电视剧。只觉得像个万花筒,爱欲情仇,市井与豪门,什么都有。有一种俗气所散发的芬芳。
周嘉宁:前两年我在上海看过一场My Little Airport的小型演唱会,在话剧中心的小剧场里,牵着一只黄鸭子气球的nico在那儿腼腆地唱歌,很像是在自我玩乐。这种小清新风格现在也从香港到了我们这儿。btr在上海一场魔岩三杰的演唱会以后写过这样一段话:〃我宁愿听My Little Airport,听他们自嘲地唱出生命里微小的苦;宁愿听旺福,听他们白痴地唱出生活中没来由亦无须理由的简单快乐;宁愿听Tizzy 
Bac,听她们牢骚般唱出日常生活里纠结的没有出路的怨。我更愿意回到地面,听那些更真实的声音,听渺小自我的窃窃私语。至于呐喊,至于理想主义,就让它们留在遥远的记忆里吧,记忆没问题。〃而香港就是这样的,香港具有培育暧昧情歌的土壤,却绝不可能像北京一样滋生出那么多的摇滚愤怒青年。 
第3节:我城只不过是你城吧(2)
张悦然:对,这就是廖伟棠的观点,香港的艺术家们不太清楚自己要往哪里去,他们也不在乎。
周嘉宁:所以我们说这是一块暧昧地带,模糊,混杂。
见林夕前,抄了《暖昧》的一句歌词在本子上,好央他手书。
摘的那一句是:〃望不穿这暧昧的眼,爱或情借来填一晚。〃
林夕没采用这句,他说,你让我用广东话回忆一下歌词。10年前写的歌词仍然记得。
他在《鲤》的扉页上题道:〃从来未热恋已相恋。〃
他得意地说,这个才是暧昧嘛。
都说林夕是才子,所以让他谈谈风月。
第4节:从未热恋已相恋─林夕采访录(1)
从未热恋已相恋──林夕采访录
采访/胡赳赳
1。鲤:你以前有首歌,写给王菲的,《暧昧》。我们想听听你对暧昧的理解。
林夕:单从王菲这首歌来说,可以是单方面的暗恋或者双方面还未表白,也可以说这个歌词就是暗恋而已。如果你问我对暧昧有什么想法,有时候太理智太清醒的人很难享受暧昧的好处。我往往觉得,有的东西你真的找不到一个方法、或者不能看清楚它真正面目的时候,你就让它保持在一种暧昧的状态吧。 
2。鲤:如果让你定义暧昧,你会如何下定义?
林夕:暧昧本身就是一种诱惑。它介乎于你很清楚地知道,以及你完全不知道之间……如果你完全无知、完全没有兴趣,你不会产生暧昧。暧昧就是你跟现实面目的本质有一个最美的距离。暧昧的距离感让你有一点看不清楚,也让你好像有点联想和幻想。而这个联想和幻想都是根据你的想象,你希望会是怎样,你往往会去引导自己的想法:如果我超越了这种距离以后,我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一个人或者某件事情。而暧昧的好处就在于,我难以看清,存在幻想。 
3。鲤:谈到暧昧的时候,你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形象是什么样的?
林夕:眼神。人与人之间的那种眼神。
4。鲤:你刚才提到一个特别重要的定义:最美的距离。其实我们最早做这个专题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暧昧就是人和人之间的一种微妙的距离。你是怎么看这样的距离呢?
林夕:还是拿爱情来讲吧。爱情中,你还未表白,你在不断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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