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桑雄狮》第86章


时候,工作是挡在生命和空虚之间的唯一屏障。
贝尔蒙特的表情很奇怪。贾罕娜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这副模样,自从……自从他俩初次相逢,目睹费扎那北部小村被付之一炬的那个晚上,如今他又显出同样的愤怒,还有一种很难与他的职业相匹配的哀伤。也许这话说得不对:也许罗德里格战功卓著,正是因为他了解军人的行为会带来什么后果。
古怪,她的思路飘忽不定。净是些无法解决的问题。死亡。空虚。医师的死敌。锁骨上深深的剑伤——统统无解。
贾罕娜清了清嗓子,开口问:“包扎之前……清洗消毒了吗?”
贝尔蒙特点点头,“用了整整一囊酒。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医师摇摇头,“看起来包扎得不错。”
“莱恩在这方面也有多年经验了。”
“我知道。”
房间里沉默片刻。片刻。罗德里格凑到她面前,跪在阿马尔身边,“他临死前要我们照顾好你,,贾罕娜,我发誓会遵守诺言。”
医师咬了咬嘴唇,这才说道:“我还以为我的工作是照顾你们这些家伙。”
“这是互相的,亲爱的。”说话的是胡萨里。阿马尔—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双手冰凉,握着贾罕娜的手。
罗德里格者了他一眼,注意到握在一起的手,“穆瓦迪刺客代表卡塔达。”他站起身。
“我也这么想,”阿马尔道,“实际上,这是事实。有位特使也找到了我。一桩不同性质的任务。”
''罗德里格缓缓点头,“他们要你回去?”
'〃炫〃'“没错。”
'〃书〃'“我们早就料到了,不是吗?”
'〃网〃'“我想阿玛力克要确保让我知道。”
“他开出什么条件?”
“一个人所能希望的所有东西。”阿马尔的口气冷淡镇定。
罗德里格听了出来,“抱歉。我不该多问。”
“也许吧。但你已经问了。下一个问题?”阿马尔松开医师的手,站了起来。
两个男人四目相对,灰眸子盯着蓝眼睛。罗德里格点点头,似乎接受了挑战,“那好,你怎么跟他们说的?”‘
“我说我还不知道答案,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回去。”
“我明白了。此话当真?”
“当时是真的。”
沉默。“如果那是今晚的话,也没过多长时间。”
“是今晚。结果有别的事插进来。”
“我明白。如果现在有人提出同样的问题,你又会如何作答?”
刻意而为的短暂迟疑。“我会很乐意跟现在这支队伍待在一起。”贾罕娜意识到这句话里有些微妙之意。片刻之后,她看到罗德里格也领会了这一点。
瓦雷多队长挥手比了比房间里的所有人,“这支队伍是指我们?”
伊本·哈兰微微颔首,“是它的一部分。”他俩身高几乎相当,只是瓦雷多人的肩膀和胸膛更宽。
“原来如此。”
“那你呢?”阿马尔问。贾罕娜终于明白他为何允许——甚至是诱导对方提出这个问题。“罗德里 格。贝尔蒙特的人马今年夏天要为谁效力?”
“我们很快就要出征卡塔达。跟随拉寇萨的部队。”
“倘若拉米罗王也挥师南下,围攻费扎那的城池,到那时又该如何,阿拉桑之鞭?我们会失去你吗?你的旗帜又要成为我们心头的恐惧吗?”
有几个战友凑过来听他们对谈。房间里静悄悄的,东方已泛起鱼肚白。太阳很快就要升起。
罗德里格沉默良久,这才说道:“我也很乐意跟现在这支队伍待在一起。”
“但是?”
罗德里格眼中的怒火消失了,有别的东西还留在那里,“但是倘若埃斯普拉纳的军队跨过大荒原,我想我必须跟他们会合。”
贾罕娜长吁口气。她都没意识到自己刚才屏住了呼吸。
“你当然要去,”阿马尔说,“你今生今世等的就是这天。”
罗德里格头一次转开目光,但很快又迎了上去,“你想让我说些什么呢?”
阿马尔的口吻突然变得冷酷无情:“哦,好吧……这句怎么样?‘去死吧,亚夏狗!金达斯猪!’诸如此类?”
房间里响起一阵骚动。罗德里格眉头紧锁,摇了摇头,“我不会说这种话,阿马尔。我的同伴也不会这么说。”
“那你的其他同胞呢?”
罗德里格近乎固执地又摇摇头。“还是那句话,你想让我说些什么呢?我估计,他们跟穆瓦迪人没什么两样,被仇恨和宗教狂热驱使。”他摆了个奇怪的姿势,两手一摊然后又合拢,“你倒是说说。好男儿该在这种战争中做些什么,阿马尔?”
阿马尔旋即说出答案,贾罕娜就怕他说出这句话,但也早有预料:“相互残杀,直到杀出个结果来。”
阿尔瓦和胡萨里送贾罕娜回家时,太阳已经升起,照耀着空旷狼藉的街巷。他们也都亟需睡上一觉。阿尔瓦睡在他过去的房间——贾罕娜与他和维拉兹刚刚翻山越岭来到拉寇萨时,年轻人就住在这间位于一楼的屋子里。
胡萨里睡在贾罕娜的诊室旁边,维拉兹的床上。尽管夜晚早已结束,医师还是向他们道了晚安。她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窗子驻足观瞧,透过鳞次栉比的屋嵴,眼见东方天空渐渐放亮。
今天会有个美丽的早晨,晨风从东面的花园带来了杏树芬芳。城里静悄悄,街上空荡荡。维拉兹却看不到升起的太阳。
医师又试了一次,想要理清该对父母说的话,却再次失败了。她转而去想一件事:应该开始筹备葬礼了,按照金达斯的习俗。雅夫兰肯定愿意提供协助。也许她该请宰相帮这个忙?找人吟诵仪式上的古老歌谣:太阳是神,月亮是他心爱的姐妹,星辰不计其数,照亮苍茫夜空。
呵,男男女女,降生于黑暗之中,但只要抬头,那光芒便会引你归家。
贾罕娜又哭起来,泪珠顺着面颊流淌,一滴滴落在窗棱上,过了半晌,她才抬起双手,用手臂擦干泪水。虽说衣袍上还有干涸血渍,但她没顾上脱,就直接躺在了床上。泪水止住了。空虚从她心中喷涌而出,挤满了每一丝空隙。她躺在床上,却睡不着。
过了一会儿,贾罕娜听到外面有动静。她一直在等待的动静。
阿马尔越窗而入,翻身坐在窗台上。他待在那里,一动不动,端详了她很久。
“你会原谅我吗?”他最终问,“我必须过来看看。”
“如果你不来,我就不原谅你,永远不会,”医师道,“抱紧我。”
阿马尔跳下窗台走了过来。他躺在贾罕娜身边,医师把头靠在他的胸膛,感觉他的心跳。贾罕娜闭上双眼。阿马尔抬手抚过她的头发。
“哦,吾爱,”他柔声说,“贾罕娜。”
她又哭起来。
良久,泪水终于止住。等她安静了一段时间,阿马尔才说:“咱们可以就这么躺着,只要你高兴,多久都可以。没问题。”
但她心中被空虚填满,她再也不想要的空虚。
“不,咱们不能。”她说着抬头吻了上去。咸味。他的泪水。贾罕娜抬起双手,插进他的头发,又吻了起来。
时间过了很久,他俩赤身裸体躺在床上,盖着被单。贾罕娜缩在阿马尔怀中,沉入她迫切需要的梦乡。
但阿马尔没睡,他很清楚接下来事态会如何发展。今天晚些时候,他必须离开拉寇萨,赶在日落之前。他会力劝贾罕娜留下,但医师必然拒绝。他甚至知道还有谁会坚持跟他们一起走。西方有团黑影隐现,像是厚实的雷雨云,罩在费扎那上方。那是他们相遇的地方。
他拥着医师,躺在床上却睡不着,忽然体味到一种强烈的讽刺——眼见初升的太阳透过朝东的窗口,将光芒洒向他们两人,似乎有什么人或是什么存在想要将用纯粹的光芒灌注的祝福加持在他们身上。
第十五章
费扎那的执政官是个谨慎小心的人。尽管他偶尔会记起已故的卡塔达雄狮——阿玛力克一世迈向宝座的道路,就是从为西尔威尼斯的哈里发管理这座城池开始;但他更时常想起,在阿玛力克二世继位的过程中,所有主要城市的执政官里只有他撑了下来,这已是天大的运气。
怀着攀上高位所必然带来的不安,他学会了允许自己享受一夜欢愉:贾德的美酒、悦目的舞蹈、观赏或参与不同组合的男女奴隶的云雨缠绵。他发现通过这些娱乐能放松心情,暂时平息由于野心而产生的烦恼。
实事求是地说,他得以继续统治费扎那靠的不止是运气。在老阿玛力克统治时期的最后几年,执政官就煞费苦心地同小阿玛力克暗中交好。国王与王子之间的紧张感瞎子都看得出来,费扎那的执政官断定年轻人取得胜利、进而继承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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