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顶之下》第2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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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恩恩恩恩恩恩恩恩恩恩恩恩:某种巨大、恐怖的昆虫声——或许是蝉——正与他一起待在这片黑暗之中。说不定是趁他睡着时爬进来的?
老詹摸索着手电筒,用另一只手轮流捶打与按摩胸口,叫自己的心脏冷静下来,别像个他妈的小宝宝,他可不打算在这一切发生后,就这么死在一片漆黑之中。
他找到手电筒,挣扎起身,脚在他那已死的侍从武官尸体上绊了一下。他又叫了出来,跪倒在地。手电筒没有摔坏,却从他身边滚开,移动的灯光投射在左手边货架的最底部,那里整齐地放着一盒盒的意大利面条与西红柿酱罐头。
老詹爬着过去,打算捡起手电筒。然而,当他这么做的时候,卡特·席柏杜睁着的双眼动了一下。
“卡特?”汗水流到老詹脸上,脸颊感觉像是涂了一层油亮发臭的油脂。他可以感觉到衬衫粘在身上。他的心脏又开始另一波狂跳,接着,就像奇迹一般,又再度回到了正常的节奏里。
呃,不,倒也不完全,但至少比较接近正常节奏了。
“卡特?孩子?你还活着吗?”
当然,这实在太可笑了。老詹就像在河堤上对待一条鱼那样割开了他,接着还朝他后脑勺开了一枪。他就跟阿道夫·希特勒一样死透了。然而,他可以发誓……呃,几乎可以发誓……这孩子的眼睛——他把卡特伸手勒住他喉咙的念头抛开,并告诉自己,会觉得有些(害怕)紧张是很正常的。毕竟,那男孩差点就把他杀了。只是,他却一直觉得卡特会坐起来,把身体往前拖,用饥饿的牙齿咬住他的喉咙。
老詹将手指朝卡特下巴下方压去。沾有鲜血的肌肉摸起来凉凉的,而且没有脉搏。当然没有。
这小子已经死了。早就死了十二个小时以上了。
“你正与你的上帝一起共进晚餐,孩子,”老詹低喃着,“桌上有烤牛肉跟马铃薯泥,甜点还是苹果派。”
这让他感觉好多了,于是朝手电筒爬去。当他觉得自己听见身后有东西移动的声音时——或许是一只手发出来的声音,就这么滑过水泥地,摸索着什么东西——没有回头看。他得帮发电机换燃料。得让恩恩恩恩恩恩的声音停下。
他从储物箱里拉起剩下四桶丙烷的其中一桶,心脏再度陷入心律不齐的状态。他坐在打开的暗门旁,不断大口喘气,试着咳嗽,使他的心脏恢复规律的节奏。同时,他还开始祈祷,没发现他的祈祷内容基本上只是一连串的要求与强辩:让它停下来,这不是我的错,让我离开这里,我已经尽力了,让每件事都回到跟以前一样,我被一群不中用的家伙辜负了,请医好我的心脏。
“以耶稣之名,阿门。”他说。但说完后,却没有任何慰藉,反倒起了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就像坟墓里的骨头正在嘎嘎作响似的。
等到他的心脏好一点后,蝉叫般的警报器声已经停了下来。现在那桶丙烷已经空了。此刻,除了手电筒的灯光外,辐射尘避难室的第二间房间就与第一间一样,变成了一片黑暗。毕竟,这间房间的紧急照明灯早在七个小时前就开始闪个不停了。他使劲移开用完的丙烷桶,把新的那桶放到发电机旁的平台上。老詹模糊地记得,一两年前,他曾在书桌上一份避难室器材维护申请表上,盖上了不予核准的印章。那份申请表上头,说不定就包括了帮紧急照明灯更换电池的费用。
但他不能因此责怪自己。镇上的预算就只有那么多,而人们总是不断地伸出手来:喂我,喂我。
艾尔·提蒙斯应该自己主动去换的。他告诉自己,看在上帝的分上,主动一点难道是个很过分的要求吗?这不就是我们付钱给维修人员的原因吗?天啊,他明明可以去找那个法国佬波比,要求他捐赠电池啊。要是我就会这么做。
他接上丙烷管,这时心脏又顿了几下,使他的手不禁抖动,把手电筒掉进储物箱中,并在撞到其中一桶剩余的丙烷时,传出东西破掉的声音。
灯泡破了,他又再度陷入完全的黑暗之中。
“不!”他尖叫着,“不,该死,不!”
但上帝没回答他。寂静与黑暗紧紧围绕着他,而他那超负荷的心脏则卡在那里,努力地挣扎着。
这个叛徒!
“没关系。另一个房间里还会有另一支手电筒。数量是对应的。我只要找出来就行了。要是卡特可以很快就从应用物资里找到,那我也行。”
这是真的。他高估了那个男孩。他以为那小子会是个后起之秀,但到了最后,却变成了一个提前退场的人。老詹笑了起来,接着又让自己停下。
在全然的黑暗中,笑声听起来有点恐怖。
别想了。启动发电机。
对,就是这样,得先处理好发电机再说。他仔细检查丙烷管,只要发电机一运作,空气净化器就会再度发出运作声。在那之后,他就会去找另一支手电筒,甚至说不定还能找到一盏瓦斯灯。
这样就有充足的灯光,让他可以在下次更换丙烷时使用了。
“就是这样,”他说,“要是你真想在这个世界上做好什么事,就得自己来才行。只要问问科金斯,还有问问帕金斯那个巫婆就可以知道了。他们全都知道这点。”他又笑了起来,这回无法止住,因为真的十分好笑。“他们全学会了。要是你只有一根小棍子,就千万别去惹一条大狗。不要。千万不要。”
他摸索着启动钮,找到后按了下去。什么也没发生。突然间,房间里的空气似乎比先前更为混浊了。
我按错按钮了,就是这样而已。
他知道得更清楚,但宁肯这样相信,因为人总要相信点儿什么。他吹了吹手指,像是掷骰子前希望能让手气变好一样。接着,他又开始摸索,直到找到按钮为止。
“上帝,”他说,“我是你的仆人詹姆斯·伦尼。请让这个讨厌的老东西开始运作吧。在此以圣子的名字祷告,耶稣·基督。”
他按下启动钮。
什么也没发生。
他坐在黑暗中,双脚在储藏箱里晃来晃去,试图平抚突如其来、想把他生吞活剥的惊慌感。
他得思考才行。这是唯一的生存之道。但实在很难。
当你身处黑暗之中、心脏随时有可能完全背叛你的情况下,要去思考实在很难。
那么最糟糕的是什么呢?他在这三十年以来所做的每一件事,似乎都变得不像是真的。这就跟从另一侧看着穹顶的人一样。他们走了过来,谈论这件事,开车,甚至是坐飞机与直升机过来。
但这一点也不重要,因为他们根本不在穹顶之下。
控制自己。要是上帝不帮你,那么也就只剩你能帮助自己了。
好吧。首先是光。就算是一盒火柴也行。在另一个房间的架子上,一定有什么可用的东西。
他只能依赖摸索的方式——动作要放慢,行动要有条理——直至找到为止。接着,他就可以去找他妈的启动马达的电池。他确定这里一定有电池,因为他需要发电机。要是没有发电机的话,只有死路一条。
就算让发电机再度启动又如何?丙烷用完的时候又该怎么办?
哎呀,这段时间一定还会有别的转机。他不打算死在这里。与耶稣共进烤牛肉?说真的,他根本不会去吃那顿饭。要是他不能坐在主人的位置,那么他就会尽快跳过整件事。
这使他又再度笑了起来。他打算无比缓慢地小心走回门口,接着再进主房间。他的手就像盲人那样朝前伸去,在走出七步后摸到墙壁。他沿右边移动,指尖顺着木头……啊!是空的。这就是门口了。很好。
他拖着脚穿过门口,此刻对于在黑暗中移动显得更具信心。他完美地记得这个房间的布局:
两边都有架子,沙发就在——他被那他妈的孩子绊倒在地,额头撞上地板,叫了一声——由于那里有块毯子铺在地上,所以比起疼痛,叫声里更多的是惊讶与愤怒。不过,喔天啊,有只死人的手就在他双腿之间,似乎正抓着他的睾丸。
老詹跪起身朝前爬去,再度撞到了头。这回撞到的是沙发。他又吼了一声,接着爬上沙发,赶紧把腿抬到上头,就像有人发现有一堆鲨鱼,于是赶紧从水中抽起双腿一样。
他全身颤抖地躺在那里,告诉自己得冷静下来,要是不冷静下来,说不定心脏病真的就会发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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