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雨》第30章


“你倒是命大,失血那么多,还能被我救回来。”
谢溦环顾四周,紧声道:“我妹妹呢?”
裴瑍低垂了眼睫道:“那些人似乎无意杀你妹妹,只是将她带回了岸边。我把你从湖底救出来,你妹妹便不见了。”
谢溦身子一僵,只能向着最好的结果去想,闭着眼道:“烦请你向我家人报信……”
然而裴瑍却拒绝了他,道:“你真以为昨日要你命的是四皇子?”
谢溦神色一凛:“什么意思!你究竟是什么人?”又为何深夜出现在湖边,恰巧救了他?
只听裴瑍叹了一声,道:“我不过是一个闲人罢了,不过你仔细想想,若是你死了,朝廷又将掀起轩然大波。若是有心人说出幕后主使是被皇帝囚禁而心生不满的四皇子,谁会得利?”
自然是九皇子同他背后的白丞相一派,谢溦不敢再深思。临行前又划出这一桩事,显然是要通过谢溦死无对证一事,将四皇子彻底逐出这群雄逐鹿之役,白丞相竟如此狠心。
“若是你此刻归家,在白府,只要是一剂加了料的药便能让你彻底没命。”
句句有理,仿佛记记重锤打在谢溦心上。谢溦哽咽道:“是我思虑不周,多谢你了。”
看着谢溦因失血过多而苍白无比的面容,裴瑍心中一叹。凡人之间因为欲望而引起的争夺数不胜数,千万年来都是一个模样。此时谢溦还是个凡人,等他飞升之后恐怕就不会因为这种事而担忧了。
裴瑍温声道:“我先替你上好药。”
他将刚刚撒下的一大抔金创药涂回谢溦伤口上,然后又替他缠上绷带。裴瑍的手不经意间拂过谢溦胸前,令谢溦浑身一颤。看着谢溦面上的一抹红晕,裴瑍疑道:“是我太用力了吗?”
谢溦红着脸难以言说,只是摇了摇头,裴瑍便继续将绷带缠好。
打了一个完美的结,裴瑍道:“好好休息吧,我去帮你打探一下消息。”
谢溦忧心忡忡,伤口又隐隐作痛,哪里睡得着。只是躺在床上,应付般地点点头:“多谢。”
裴瑍对着他微微一笑,便出了门。
傍晚时分,谢溦听到推门的声音便浑身绷紧,陷入防备状态。见是裴瑍提着食盒走了进来,他才又躺了下去。
裴瑍端着一碗粥坐在床前,道:“没什么能吃的,喝点粥吧。”
谢溦看他拿着勺子要喂自己,本想说不必了,却发现自己四肢无力,便乖乖地含下了那勺粥。谢溦问道:“可是有什么消息?”
裴瑍一边喂他一边道:“同我料想的那般,你妹妹已经被‘好心人’送回白府了。通过你妹妹的讲述,他们又在湖中打捞到一个面目全非浑身肿胀的尸体,便认定你已经死了。”
听他这么说,谢溦一窒。现在一切都被人牵着鼻子走,若是谢太尉认定是四皇子所为,岂不是中了九皇子的计谋吗。
裴瑍看他满面紧张,笑道:“没发现你身上少了什么吗?”
谢溦疑惑地望向他,只听他道:“别担心了,我偷偷将你的随身玉佩放在了你父亲桌上。”
如此谢太尉便会知道他还活着,不会与四皇子争斗。谢溦感激涕零地道:“真是多谢你了,谢家欠了你两条命,不知如何报答才好。”
裴瑍用那双深邃的眼睛看着他,笑道:“总会有你报答我的那一天,不必着急。”谢溦心中有些疑惑,却不再觉得他是不怀好意,对着他温和一笑。
第二日朝中传来消息,圣上将四皇子重打了三十杖。二十杖便足以要人命了,听说四皇子的生母在御书房外苦苦哀求,声泪俱下,而四皇子还是吃足了这三十杖,太医好不容易才救下他一条命。
皇帝对痛失爱子的谢太尉自是百般歉意,皇子杀了人家的儿子,皇帝却舍不得让儿子赔命,只好又明里暗里给谢太尉诸多赏赐,来弥补谢太尉的伤痛。
原定的四日后启程依旧不变,而白丞相一党扳倒了四皇子,九皇子还即将随谢太尉去做皇帝心中的头等大事,他们自是欢欣鼓舞。
白府中,谢夫人跪在谢溦灵前,双眼红肿,紧紧地抱着女儿不撒手。谢太尉防着白丞相,没将玉佩一事告知她,她和谢沅都以为谢溦是真的死了。明日便要下葬,她哭也哭了,闹也闹了,此时已经疲倦到出不了声。
谢夫人恨得咬牙切齿,只希望那三十杖将四皇子打死,谁料四皇子命大逃过一劫,令她心中又悲又痛。
谢溦的尸体浮肿而又难看,往日里谁不说她的儿子天资聪颖,风姿卓绝?如今却都捏着鼻子不肯靠近灵堂。谢太尉还只顾忙着回峄城,不由得令谢夫人心中生出一丝埋怨。
谢沅在她怀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那日她亲眼看见兄长被刺了一剑又落入湖中,本来以为自己在劫难逃。可是她却被那二人丢在岸边,又浑浑噩噩地被接回了白府。一想到敬爱的兄长此刻变成棺材里冷冰冰的尸体,她就泪流不止。
谢太尉看她们如此悲痛,想将事实告诉谢夫人,却又害怕隔墙有耳,只得忍住了继续在户部和工部之间来来往往。
听裴瑍说谢太尉没有丝毫迟疑,依旧要回峄城去。谢溦便有些心急,这件事他和谢太尉盼了很久,如今难道要在这里养伤,错过同谢太尉一起回峄城的时间?
裴瑍看他实在是着急,叹道:“总得再养几日伤吧,你现在站都站不起来。”
谢溦道:“你是去过漠北的,知道那里的干旱有多严重。我们若是不将南水北调的事尽快做好,又有多少百姓要继续受苦?”
说起来裴瑍很久没有收到庚泽的消息了,漠北不是无雨,而是他和庚泽降了很多次雨,却仿佛被什么东西挡了回去。庚泽终有一日要接替自己,因此裴瑍才令他单独处理此事。看来此事并没有那么简单,不然这么多天也不会一丝讯息也无。
裴瑍只好宽慰谢溦道:“说不定等你回了漠北,就会发现一切都已经好起来。”想必庚泽应当不会如此无用……
谢溦苦笑,他想起谢太尉收到的那封信,峄城的民众如今已经到了被一个道士迷惑天天祈雨的地步了。
于是他叹道:“如今我只希望一切都能顺利,尽快打通从江水源头到漠北的渠道,能将水引至漠北……”如此才是拯救峄城百姓的正道。
第二十七章
“再过几日,我送你去峄城。”裴瑍道。
谢溦惊讶地望着他,连忙道:“不必劳烦你了,这一路要披星戴月,更何况漠北环境艰苦……”
裴瑍笑道:“反正也是游历,之前因为漠北没有相识的人,未曾领略风土人情便急匆匆地离开了,不知谢兄可愿引我领略一番?”
谢溦忽然沉默了片刻,然后道:“我自是愿意的,只是去峄城之后立即又要去江水的源头修渠道,恐怕要令你失望了。”
见他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裴瑍心中发痒,忍住想伸手帮他抚平的欲望,道:“来日方长,谢兄总该满足我这个小小心愿吧?”
知道裴瑍其实是找个理由送自己回峄城,谢溦心中领了他这份情谊。于是对他温柔一笑,心中已经将他当作亲弟弟一般,一切都在不言中。而裴瑍看到他弯弯的精致眉眼,竟然心中有些发痴。他连忙晃了晃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谢溦请裴瑍替他写一封信,告知谢太尉自己会跟在他之后启程,让谢太尉不必担心。
谢太尉看到桌上有一封信,信上还有谢溦做的只有谢家人才知道的标记,心中因为谢溦被刺的那一剑而提起的一口气终于松了。四日后启程的那天,出了京都几里之外,谢太尉才将信偷偷塞给了马车里的谢夫人,宽了谢夫人的心。
小半月后,谢溦在客栈中实在是心急难耐,有些不好意思地跟裴瑍提了提。裴瑍看他在京都确实待不住了,于是笑道:“我今日便去租辆马车准备一番,我们明日启程。”
谢溦摸了摸他的头,就像无数次奖励谢沅一样。而裴瑍虽然感觉有些不对,但是看到谢溦眼中温柔的光芒,还是顺从地被他摸了摸。
第二日裴瑍为谢溦戴上斗笠,将他扶上了马车。因为有些不放心,车夫是裴瑍用法术化出来的。谢溦看到马车中一应俱全:装着点心的匣子,一套精致的茶杯,甚至还有块柔软的毯子。他不得不感叹裴瑍的细心,这哪里像是赶路,明明是去游山玩水的。
裴瑍将一应行李都抱上车,便在谢溦身边坐下,吩咐车夫启程。
谢溦靠在车壁上同裴瑍闲聊,得知裴瑍父母已经去世了,便用爱怜的目光盯着他,仿佛裴瑍是一个父母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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