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雨》第49章


你前几日太累了。”
裴意失落无比,又化为人身,静静地等待裴瑍念诀。谁料裴瑍忽然飞身凌驾在云层上,化身烛龙。而一旁的谢溦忍不住上前几步,想要看得再清晰些。
烛龙在云间穿梭,凝在一起的云彩遮住了太阳,但是在云层之上,阳光将龙鳞照得闪闪发亮。人界开始落雪,而在看不到的天界,裴瑍在空中飞驰,身影无比落拓洒然。
裴意本来还在疑惑以他的功力,为何还要化成龙身来降雪,却只见裴瑍离他们越来越近,然后停在了谢溦身边。
长须随风舞动,烛龙将高傲的头颅低下,递到了谢溦面前。
裴意本想嗤笑出声,却见谢溦眼中盛满了笑意,然后伸出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烛龙的龙角。裴意看到谢溦目中的光芒,终是忍住了喉间未发出的嘲讽声,像是什么也没有看到一般背过身去。
深冬时节,淳于献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也一日比一日沉默。庚泽更是心急,他无法再回天界,也无法让天界知道淳于献的存在。但是他寻遍了方法,也不能让淳于献好起来。
难道真如秋岸所说,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
淳于献清醒时总想回江南,庚泽望着她沉睡的容颜,索性抱起她,抛下所有行李和客栈里聚集的那些妖和散仙,日行千里,回了江南。
淳于献醒来时,一睁眼便看到了熟悉的青纱帐,再环顾四周,看到熟悉的陈设,用力地眨了眨眼。再睁开眼时依旧是漂亮的雕花木椅和桌上新买的茶杯,她不禁微微一笑。魂归故里,一颗心也仿佛有了着落。
庚泽推开门,端着一碗鸡蛋羹,热腾腾的鸡蛋羹将香油的香气烘到了淳于献鼻间。淳于献坐起身子,笑盈盈地对庚泽道:“夫君给我蒸了鸡蛋羹?”
她没问为何今晨还在边境的客栈里,傍晚却又置身于江南这座令她魂牵梦萦的宅邸中。她满心喜悦,只想立刻尝尝庚泽手中那碗鸡蛋羹。
这么久以来,从未见她如此惬意过。庚泽忍不住也微微一笑,喂她吃完了那碗鸡蛋羹,然后点上了淳于献熟悉的熏香。
第二日麻雀在廊间叽叽喳喳,庚泽替淳于献穿好衣衫,扶着她站在庭间。淳于献喜爱一切鲜活美丽的景物,于是庚泽化开池塘上的薄冰,添上几尾灵动的锦鲤,又施法降下一层浅浅的雪,落在苍翠的竹叶上。
淳于献很是高兴,伸出手去逗弄锦鲤。而庚泽望着空中,等待着裴瑍的到来。他这里一旦施法降雪,裴瑍必定会有所察觉。
裴瑍再次来到这个庭院,看到熟悉的面容,先是无比庆幸没有带着谢溦,随后胸中便燃起了滔天怒火。他化出剑来指着庚泽的胸膛,怒道:“你怎么敢!”
淳于献失去庚泽的支撑,跌坐在地。庚泽不顾裴瑍,扶起惊慌的淳于献,让她坐在一旁,然后直直地跪在裴瑍面前,双目通红:“帝君,她现在只是个凡人,求您救救她吧!”
裴瑍恨不得一剑杀了庚泽,从前他只觉得庚泽是被淳于献蒙骗,却没想到他不但自私,还已经疯魔了,他问道:“凭她害了十几条人命吗?”
庚泽握住裴瑍的剑尖,鲜血源源不断地从他指缝滴落,他哽咽道:“帝君,她已经偿还了一条命了,这条是我好不容易才救回来的,求求您了……”
裴瑍丝毫没有被打动,他只觉得庚泽自私无比,他抽出庚泽握着的剑尖,一时间气血上涌,只觉得目眩。淳于献杀了十三个无辜的人,饶是如此,天君和他还是放过了淳于献腹中本不应诞下的幼子。她做过的一切,难道仅仅凭她是神尊,一死便能抵消?这世间没有任何人的性命比其他人的性命贵重,这是一笔淳于献根本无法偿还的债。之前的一切,不过是随着淳于献的死而不了了之,从来都不是了结。
眼前滴落在雪上的鲜红无比刺目,淳于献颤声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裴瑍原本一眼也不愿看到她,此刻却发现淳于献体内缺魂少魄,再一看,分明是一副泥土捏成的身躯。他望着庚泽,质问道:“这便是你所说的凡人?分明不过是附着在泥土上的神魂罢了,你还要在此自欺欺人!”
庚泽忽然竭力喊道:“不是的!”
泪水从他眼眶中滚落,他道:“从她醒的那日起,江南没有一日不是风调雨顺的;她会受伤,伤口无法自愈;她会生病,会因为吹了冷风患上风寒……她怎么就不是凡人?”
裴瑍看着他此刻的神情,只觉得一颗心都冷透了。当日天君处罚了庚泽之后,本不愿让他留在钟山,可裴瑍觉得庚泽尚且是个正直的神仙,况且苍生还指望着钟山,因此让庚泽留在钟山将功赎罪。如今看来,是他错了。
淳于献望着僵持的裴瑍和庚泽,泪盈于睫:“谁害了十几条人命,谁是附在泥土上的神魂?”
庚泽紧闭双眼,不敢作答。而裴瑍望着淳于献,眼中的冰冷令她心惊胆颤。
第四十二章
淳于献望着裴瑍,哽咽道:“是我吗?”
裴瑍不愿回答她,只是冷声对庚泽道:“你千方百计地要她活着,你怎知她愿不愿意?你既召回了她的魂魄,为何不将记忆一起还给她?”
庚泽无法作答,淳于献听到这里,打了一个冷战,又哑声问道:“我害死了十几个人?”
裴瑍半晌才答道:“是,当日你身为神尊,却为了一己私心,用十二个孩子的性命换自己腹中孩子的性命,还害死了其中一个孩子的兄长。被人揭穿后,你为了谢罪才自我了断。现在的你,不过是庚泽做出来慰籍自己的一个人偶罢了。”
他的话宛如夏日空中响起的一道炸雷,将淳于献整个人都劈成两半。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是这样的人,更不敢相信自己会做出这样的事,十三个无辜的人,还有十二个都是孩子。
淳于献浑身都开始发抖,从口中呕出大片的鲜血来。她的神魂同这副泥做成的身躯早已不再契合,如今受了刺激,她感觉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庚泽连忙抱住她,替她擦去唇边的血迹,却发现她眼中空茫茫,仿佛看不到自己一般。
裴瑍看到他们的情状,收回手中的剑,问道:“稻荷是你打伤的吗?”
庚泽神情一滞,答道:“我无意伤她性命,只是不想她泄露出看到我的事情。”
“所以你就让她变成一个不能言语不能动弹的废人?”
“凡人寿命不过百年,但稻荷仙子总会有休养好的那一天……”庚泽依旧在为自己辩解。
裴瑍打断了庚泽,看了看淳于献,漠然道:“她活不了多久了,天界不会知道这件事,我不会杀你们,你也不要让本君听到你为了她再做出什么谋取他人性命的事。”
若不是怕谢溦知道,裴瑍必定要带他二人回天界受罚。裴瑍转身离开这个他一刻也不想多待的地方,在心中一叹,冷声道:“庚泽,你永世都不要再回钟山了。”
今日之事,是庚泽本想最后一搏,若是裴瑍肯帮他……可是裴瑍不肯。
裴瑍离去后,淳于献枯坐在地上,失神地望着庚泽。庚泽抚上她的脸,心中剧痛,柔声道:“你已经偿还过了……”
听到这句话,她轻轻推开庚泽的手,觉得自己整颗心一寸一寸地冷了下去。
裴瑍回到钟山时,在漫天大雪中徘徊了许久,等到心中的怒气尽数散去,才推开了内殿的门。谢溦看他肩上全是雪,愣了一瞬,问道:“你去哪里了?”
裴瑍拂去衣衫上的雪,低声道:“同文昌帝君商量些事。”
谢溦不疑有他,放下手里的书,冲着他温和地笑。
他对上谢溦的目光,骤然间便有些鼻酸,他坐在谢溦身边,把头埋在谢溦肩上,闷声道:“为什么会有人只顾自己的性命,全然不顾旁人?”
明明他作为钟山的帝君,天生的神,却从来没有将他人的性命看作可随意置喙之物。
不知裴瑍缘何问出这种话,以为是文昌帝君同他说了什么,谢溦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思虑了半晌,才道:“这世间有许多凡人以为自己尊贵,为了自己的利益,将其他人都视为蝼蚁。在这些人心中从来没有道德与良善,有的只不过是计较是否值得。其余人改变不了这些人,只能做好自己。”
裴瑍伸手环住谢溦的腰,谢溦揽住他的肩,又道:“比如很多富商为了钱财,克扣手底下的工人,让他们没日没夜的劳作。但是也有身居高位者不求自身,却祈盼风调雨顺,万民安康。”
“源贞曾同我提起过,神仙们最是尊重凡人的生命。那些从人界飞升的神君们,也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