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冷血热(Ⅰ-Ⅱ2部全)》Ⅱ2部全)-第240章


被一个“口信”弄来苏联的赵尚志,在伯力的拘留所关了16个月。这回什么也不是了的赵尚志,在伯力的一间“工作房子”待了10个月。
蹲“洋笆篱子”时,北满“批赵”,“赵尚志”三个字后经常带着“同志”,这回没了。他有的、没有的错误,乃至“罪行”,乃至把它们放大了再糊到他身上,怎么说都行了。因为这个连日本鬼子都不能不怀着敬意的人,已经被打倒了。
关于尚志之党籍必须解决而通知我们,以便向尚志同志申明之,吉东党委所给他的工作(任2路军副总指挥——笔者)估计非常好,所以我们绝不要来损失我们之老干部,他对我们之将来有莫大之功用。
或当面说明,或写信,或电报,远东军代表王新林,一再向北满、吉东党领导人表示上述意见,而且“必须解决”。在“肃反”中杀自己人毫不手软的苏联东产党人,对别人的事情似乎倒看得挺明白。如果说拿掉“永远”两个字,多少算是给了点“阶级祖国”面子,那么会不会正是因为苏联方面的这种态度,才使得有人对苏方表现得异乎寻常的强硬,没有任何妥协的余地呢?
得知远东军允许赵尚志率小部队回国侦察,有人坚决反对,说赵“有反革命叛徒行为”。王新林说“赵系政治错误,不能视为反革命叛徒”。有人“指出赵之反革命阴谋事实甚伙,若在东北人民面前,赵早应就显戮”。王新林说“派赵只限于特殊简单之小范围不与游击队及地方群众有任何涉及”,“为工作要求必须利用一切”。有人“坚持反对,并说明赵去东北实系恶贯满盈,且其人乃鼠装猫样毫无作用”。
无论赵尚志的那个“永远”有多远,他都没有看到受他株连的战友恢复党籍的那一天,而他的处境更是越来越艰难了。
无论时空的距离有多远,我们都很难走进赵尚志的那个“工作房子”的世界。虽然我们可以循着历史的轨迹尽力地走近些,但是事实呢?
2500余字的《赵尚志对被开除党籍问题的申诉意见》,可谓通篇都是问号,名字出现最多的是陈绍宾,并明确指出陈绍宾和尚连生“有奸细作用”。这份“申诉意见”,显然是为第二次伯力会议准备的。乐颠颠地“应邀”过界,在远东军眼里却成了不速之客,甚至是无中生有、自作多情、自说自话的说谎者。归国重返战场是东北抗联总司令,再过界后竟变戏法似的连党籍都没了,甚至连话语权都没了,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在那历时10个月的“工作房子”里,这能不是他的“工作”之一吗?
与“申诉意见”的落款时间为同一天的,还有《关于东北抗日游击队过去与现在的略述》和《关于布置和建立东北游击队的报告》。两篇各约两万字的文件,分析了游击战争在东北抗战中的地位、作用,总结了东北抗日游击战争的发展历程和基本经验,论述了游击战争的组织原则,发展的必要条件、战略战术,并对当前面临的紧迫任务和军事部署提出具体建议。
显然也是为会议准备的,而且主要应该是在赴会前的东北写的这两份文件,赵尚志为何署名“向之”?身为2路军副总指挥、《东北红星壁报》主笔,仅仅是因为与“尚志”谐音吗?而在那伯力的“工作房子”,已经成了光杆司令的曾经叱咤风云的大英雄,心向往之的除了率军驰骋疆场外,还能有别的吗?
在“洋笆篱子”里,他质问苏方那个“口信”,要求去见驻共产国际代表团,要求回国。怒发冲冠,无处发泄,他冲看守咆哮。张寿海в谜?0天与祁致中个别谈话,而他有近16个月的时间,可两个人除了口角,好像没别的。虽然都是戴鸿宾的话语权,毕竟留下些可供思考的东西,那“工作房子”呢?
比起那张嘴要笨拙些的笔,在“洋笆篱子”里尚能写出《关于“抗日反满”问题的意见》,就相信他在“工作房子”里会留下更多的东西。而自那个“口信”后,就霉运连连的那些连环的系列的疑团,无论他的结论怎样缺乏证据支撑,也能给后人提供一些破解的线索。可已有的小册子什么的,尚且要“把赵尚志的罪恶名字除取抹去”,就能明白除了回国后亲自背着的一包文字材料外,这“工作房子”的10个月,为什么只能是一片空白了。
有人早就为赵尚志的“今后实际工作环境之适当要求甚费考虑”了,其一是“参加工厂和集团农庄一年以上生产工作,然后给以一年以上党教育,再回东北或其他派遣工作”。
《赵尚志给敦斯基的信》中说:
蒙天天很好的招待,吃、穿、住都特别好,我很感谢,可惜是我没有什么工作成绩,真觉抱愧,所以我请求还是可以减低一些招待,或者由我自己劳动。
这时赵尚志当然不在“工作房子”,可根据前面陈雷老人的叙述,那“工作房子”里的衣食住能很差吗?
陈雷老人说,“工作房子”里没厕所,要到外面的公共厕所去。时间长了,被住在楼东头的一个姑娘盯上了,一次还从公厕上方投下一封信,把他吓了一跳。因为那个每天来看他、安排他的生活的小老头少校,告诉他苏联也有外国特务,不让他接触外人。他把信拿给女主人娜嘉看,娜嘉连说带比画地笑着告诉他,这是好事。怎么个好事呀?小老头少校来了,看了,去楼东头跟那姑娘谈过回来,说她要跟你散步谈恋爱,我已替你回绝了。几天后,那个姑娘竟闯进来,幸亏娜嘉在家,把她推了出去。陈雷站那儿手足无措,弄出一身大汗。
巴彦游击队失败后被开除党籍,父母就劝他结婚。而当时赵尚志已经三十二岁了,在那个年代,这个年纪有的已经当爷爷了。从珠河游击队队长到3军军长、联总司令,赵尚志从来就是士兵吃什么他吃什么,从不吃小灶。他不适应“天天很好的招待”,可吃香的、喝辣的、穿好的、住好的还不好学吗?任何时代都有雄心壮志者,因为诸种不如意而心灰意懒,躲进温柔乡的。即便在那“天大房子地大炕”的环境中,不也有人因为恋爱,不愿与组织上并未批准同意结婚的异性离别,不服从组织派遣的吗?
倘若如此,那还是赵尚志吗?
他是龙是虎。
第57章 大英雄
壮士一去兮
1941年10月中旬,在度过了应该说招待很好却是度日如年的10个月没有铁窗的“工作房子”生活后,赵尚志终于踏上了祖国的土地。
这是个被称做“五花山”的季节,经霜的树叶,赤橙黄绿青蓝紫,在秋风中喧闹着覆满山岭。不知这一年如何,往常这时候北满经常落雪了,有时还挺大的。
蹲“洋笆篱子”,住“工作房子”,赵尚志有多少愤怒、痛苦,这一刻就有多少激动、兴奋。
只是这一次的心境,又与上一次大不同。
上一次是作为东北抗联总司令,起码是3军、5军、6军、7军、11军的总司令,“领导破坏敌军整个体系的斗争”。这次是奉命率领一支4个人的小部队潜回北满,一旦日苏战争爆发,便去炸毁兴山(鹤岗)发电厂和佳木斯至汤原间的铁路,并配合苏军在小兴安岭深处、汤旺河上游老白山附近修建飞机场。
如果就是这样子,那就与抗联其他的境内外来去的小部队,没多少差异了。
一行5人,赵尚志和原3军留守团团长姜立新、原3军3师3团团长张凤岐、原6军士兵赵海涛、原2路军士兵韩有,在苏军协助下渡过黑龙江,在萝北县大马河口附近登岸。负重很大,赵尚志命令每人卸下3公斤炸药,连同一些不急用的东西都暂时“插”起来。张凤岐有本《联共(布)党史简编教程》,赵尚志也让“插”起来。而他那个挺沉的帆布包,里面都是他写的材料,无论怎么轻装,他都一直背着,一副与之共存亡的架势——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情节。
除了前面说过的那个“实际工作环境”,有人还给赵尚志想了个去处:“或派赴内地,直接由中共中央适当分配工作(延安)。”
而赵尚志此行的意图,或者在东北拉队伍打游击,或者就是去延安。去延安向党中央汇报东北抗战情况,还有自己的情况。用有的老人的话讲,是申诉、告状。
“宁肯死在东北抗日战场,也不回苏联。”赵尚志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没人知道他写了多少材料,以及口头、书面多少次要求回国。“诺门罕事件”把他从“洋笆篱子”解放出来,这次能够脱离“工作房子”,也与苏联的国际环境紧密相关。苏德开战近4个月了,东线日军也随时可能北进,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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