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投资》第35章


糖三角连连点头:“嗯,对不起姜总。”
姜钧这才接着往下说:“我们是国有企业。过去国有企业最大的弊端就是大锅饭,平均主义,养活了一大帮懒人、笨人、无事生非的人。现在,我们实行的是独立经营,独立核算,自负盈亏,而且肩上还承担着确保国有资产保值增值的重任,所以啊,过去国有企业的种种弊端绝对不能再在我们的企业里继续下去了,一定要在人事管理上建立起完备的激励机制,在员工心里树立起危机意识。我要交给你一个重要的任务,尽快拿出一个精简机构、压缩人员的计划来。”
糖三角有点为难:“姜总,现在文秘的活都由郜天明经手,我搞这个东西会不会……”
姜钧阻止了他:“集团的人事工作还是你管么,精简计划属于人事管理的权限之内,你又比较了解情况,这和一般写个报告拟个文件不同,必须要主管领导来做,你放心去做,时间上要抓紧一些。同时要做好保密工作,以免影响集团的安定团结,现在党中央不是号召要创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吗?我们集团内部首先就要和谐。”
糖三角接受了任务:“姜总,对于精简机构、压缩人员,您有什么原则性的指导意见?”
姜钧说:“总体思路就是55岁以上的男同志,50岁以上的女同志都办理提前内退,年龄到了再正式办理退休。还有,业务部门没有业务的员工回家休假,有了业务就回来上班,没有业务就不用上班了,半年内集团负担生活费用,半年以后就由他们自谋发展吧。再就是综合部门,比方说你们办公室、财务部等等,要归并业务,一个人能干的绝对不再有两个人干,要执行定编定岗定责任制,经过归并以后的富余人员,那就只好下岗了。原则就是,凡是临时工一律不再聘用,人事关系在集团的,下岗后关系转到开发区人才中心去。”
这是姜钧深思熟虑的结果,男55岁以上、女50岁以上的内退,例如清欠组的老张那种不安分是非多的老家伙,自然而然就离开了集团。没有业务的,大多数都是柳海洋和小乌龟的三亲六故七大姑八大姨,这种人其实就是集团白养着,赶他们回家待着,一举两得,既减轻了集团的负担,又削弱了柳海洋、小乌龟的群众基础。
“这件事情除了我以外,正式颁发文件之前,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如果漏风跑气,唐主任,我可是要找你算账啊。”
糖三角啥话也不敢说,只是一个劲地点头:“请姜总放心,请姜总放心。”
其实,姜钧之所以让他办这件事情,并不是因为他在集团办公室里分管人事,而是因为这个活肯定是得罪人的活,得罪人的事情就让他去办。暂时还是不要让郜天明、李天来他们成为众矢之的,还有别的用途。
姜钧老婆来电话催促他:“你一个人在开发区待着享福,我在这边受苦受累,你赶紧把我弄过去吧。”
姜钧的儿子跟国内许多权贵的儿子一样,不管是阿猫阿狗,都要送出国留学读书,似乎在国外读了书,就能保证在中国继续当权贵。他老婆一个人在省里独守空房,急着赶过来照顾他监督他也是人之常情。
姜钧说“南方集团是国有企业,不是我自己的,我说弄你过来就能弄你过来?我刚刚过来,就把你弄过来,群众会怎么看?上级领导又会怎么想?不是告诉你让你去加拿大陪儿子吗?加拿大不比滨海开发区好?你赶紧去,咨询一下在加拿大投资移民的条件。”
他老婆又说:“我的护照还没批下来呢,等护照之前过去看看你还不行吗?还有,宋总前两天还打电话过来,问你怎么样了,想见见你呢。”
宋总过去在北方机械公司当党委书记,两个人配合默契,互通有无,属于一起嫖过娼、一起分过赃的那种铁关系。如果没有这样一层铁关系,单凭姜钧一个人,贱卖北方机械公司也不可能那么顺当。他们俩一起把北方公司卖了之后,宋总上边有人,顺顺当当调到中原市中原化纤公司当了党委书记。根据他对宋总的了解,如果总经理不是跟老宋能一块嫖娼分赃的主儿,八成现在已经被老宋搞残了。在中原化纤那种大型企业当总经理,可以拿250万年薪,而当党委书记只能拿最高月薪,外加年底的分红奖金,姜钧想,就凭这一点,老宋如果不把原来的总经理拱走,他就不是老宋了。
想到年薪,姜钧暗自叹息,在南方集团这种不够大的经营性国有企业,想拿年薪难上难,每年的经营额不够数,利润都不够一个总经理拿年薪的。如果能像中原化纤那样拿几百万年薪,他姜钧也就用不着劳心耗神担惊受怕地琢磨企业资产了。
他老婆一句话提醒了他,对了,该和那门宋大炮联络联络感情了,终究在一起搭伙搭了七八年,多多少少面子还有一些,今后说不准还能联手做点事呢。
“你别操那么多心了,我在这好着呢!你不用过来,我忙得很,你别添乱,赶紧把护照办好,到加拿大陪儿子去,办移民是正经事。”他几乎是吼着给老婆下达了命令。
挂断老婆来的电话,他就拨通了宋大炮的电话。宋大炮是个说话底气特足的人,牛吼一样的大嗓门隔着上千公里长的电话线仍然震得姜钧耳朵嗡嗡嘶鸣,难怪大家都叫他宋大炮:“姜钧啊?你最近怎么样?看样子混得不错,开个屁董事会还上报纸咋呼。”
姜钧把话筒远离耳朵,对着宋大炮诉苦:“宋总啊,你别拿我开心了,我现在是在油锅里煎熬啊,我现在是三无人员:要钱没钱,要人没人,要生意没生意。干脆我投奔你得了,哪怕在你手下干个副总,安安稳稳多舒服。”
“哈哈哈,你少给我诉苦,你那个位子当初多少人争都争不来,你以为我不知道呀?没想到的是你小子倒真的挺有道行,不动声色就走马上任了。怎么的,一去就不见踪影,乐不思蜀了吧?要不要我把你老婆给你送过去?没有监督和约束会犯错误的,尤其容易犯那种有声有色的错误。”
一听宋大炮的话头情绪,他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他肯定当了总经理兼党委书记。于是顺情说好话:“宋总,我听说你现在是总经理兼党委书记,党政一把抓,恭贺你啊,你是家大业大,我是小庙小宅院,今后还得靠你老兄提携啊。”
宋大炮哈哈大笑:“别装穷,没人找你借钱。谁不知道,你的前任黄智可是国资系统的老干将了,把南方集团调理得蒸蒸日上,你去了就光剩下享福了。哪像我,命苦啊,守着这么个大摊子,在内地接受党和政府的严密监督……”
姜钧打断了他,装恳切地说:“你别以为我是说瞎话装可怜,我在你面前有什么可装的?南方集团真的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了,你猜猜我才来的时候账上能用的钱有多少?80万。”
80万不过是南方集团那一阵账面上的现金数额。企业当然不仅仅是看账面上的现金,还有流通中的资金流、固定资产的价值等等。姜钧抓住80万这个数儿到处张扬,不仅仅是要表达他受命于危难之中这个意思,还要为南方集团今后的落魄埋伏笔、造舆论。
“不会吧?”
“真的,你说就这种状况我哪有心思想别的?现在我面临的首要任务就两个字——挣钱,你得帮帮我,跟我弄点生意做。”
“行啊,生意么,跟别人做也是做,跟你做也是做。你说吧,想做什么?”
“想跟你做原料。”
“你开玩笑,你账上才那么几个钱,跟我做原料?一次做几吨?”
“我手里没钱你先借给我,或者我先欠着,做完一单我还你一单的钱,你总不会怕我不还你钱吧?”姜钧手里不是没有钱,可是他不想把现金投入到跟中原公司的业务上。如果跟中原公司做业务,他自信应该达到空手套白狼的境界,通过玩空手道、两头甚至三头接轨对缝把生意做了,把钱赚了。如果把钱都投入到一个贸易项目上,其他人完全可以以缺乏资金支持为由给他晾台。如果他自己有什么需求,手头没有大量的资金也是什么都办不成的。
宋大炮倒认真了:“那倒不是,好赖你老婆孩子还能给我做个人质,可是你说的这个办法不是我不同意,是根本做不了,你以为中原化纤是我家的?不付钱拿货,或者拿货不付钱,如今就是我亲爸爸也做不到这一点了。国资委、职工、班子成员哪一头我都没办法说服人家,我要是跟你这么干了,明天我就得上职代会交代问题去。”
姜钧心凉了,心里暗骂这只老狐狸,过去在一起搭伙的时候就不老实。如果不是揪住了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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