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诚与背叛》第104章


责同志认为江西电台中断联系半年多,对此应有所警惕,于是决定,首先,考查一下是否是江西台,要它说明中断原因;二、要江西省委将中断后的情况作详细报告;三、南委暂不向江西省委作任何指示和通知。此后,江西的叛徒即以江西省委名义,通过电台陆续发来一些‘报告’。南委曾询问谢育才本人情况,江西台则诡称‘谢育才在日寇轰炸泰和时受伤住院’和‘情况不明’等等。南委书记方方曾将此情况提交涂振农、郭潜等研究,他们都认为没有问题。于是,方方决定派郭潜去传达指示和检查江西工作,并给谢育才发一封明文隐语的信,要谢育才5月中旬到曲江与郭潜见面。”
这个情况与谢育才分析的现状差不多,敌人用江西的电台取得了南委的信任,并且得到南委要谢育才去曲江见郭潜的情报。再也不能等了!1942年4月29日深夜,住在后面平房里的看守,因有事外出一直没有回来,而前面房子里的两个特务,又到邻居处聊天,迟迟未归,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只能拼死一搏了,哪怕牺牲也在所不惜。
当时他的孩子已经熟睡,若带着孩子走,万一孩子啼哭,则前功尽弃,若放弃孩子离开,未满周岁的孩子明天将会怎样?生离痛过死别,孩子本来就跟着他们受尽折磨,今日一别,也许永世不得相见,是生是死,只能听天由命了。既是革命者又是为人父母,孩子是父母的心头肉,哪有父母愿意将孩子抛弃?作为革命者,谢育才必须越狱为党报警,作为父亲,只好寄希望于庄家人良心发现,庄家没有孩子,应该不会杀害无辜的孩子吧?吻了又吻熟睡中的孩子,夫妻二人忍痛割爱,跳出窗外,越墙逃走。谢育才把事先写好的两张纸条压在园中石板上,一张条子上写了首诗:“卑躬屈节非顺意,擒住雄心静待时。鸟已高扬人何慕,欲学叔齐与伯夷。”以表明心迹。另一张条子是写给庄母的:“庄老太太,孩子是没罪的,请不要因政治信仰不同而杀害他。”
小心翼翼将园门打开一条缝,两人闪身而出,很快钻进小巷里。夜深人静,两人不敢稍懈,一路连奔带跑,朝着原先观察好的方向迅速奔去。他们昼伏夜行,风餐露宿。为了不至引人注意,谢育才用偷偷带出来的剪子,将王勖头发剪短,换上用旗袍改的短衣,女扮男装。白天他们躲藏在被盗挖过的坟穴里,轮流睡觉,渴了舀坟头积水解渴,晚上,到天黑尽了才敢出来,急匆匆赶路。途中曾碰上土匪,将他们身上仅有的几块钱和手表也都搜走了。
走到离泰和100多里路的时候,因为心急改为白天走公路,以加快行程,却不料碰上抓壮丁,将他俩抓到乡公所。到了乡公所,一搜身,发现王勖是女扮男装,谢育才急中生智,谎称两人是自由恋爱,遭受家庭阻挠,所以从吉安逃回家乡平远,乡长对他们的一套说辞半信半疑,因为当天是圩日,围观者很多,大家都很同情他们的“反封建行为”,乡长见他们身上没钱,又不想惹麻烦,于是就放了他们。谢育才趁机提出要求,要乡长发给路条,许多围观者也纷纷支持他们,乡长怕再添麻烦,干脆开给路条,二人因祸得福。
终于可以在大白天走路了,王勖又回复女装,穿上旗袍,两人激情满怀,希望早日到达南委!由于盘缠不够,谢育才把仅剩下的一件御寒衣物——毛背心也卖掉了,最后连那块露宿山间用的油布也卖掉做路费。日夜兼程,谢育才的脚底打起了血泡,走一步都钴心的疼,一瘸一拐,欲速不能,心中十分着急。路途中,谢育才深怕自己赶不及而使南委遭受破坏,按下山时,南委电告的曲江地址,不具名地写了一一封信:“江西最近伤寒病流行,注意提防传染。”5月22日,谢育才夫妇风餐露宿,冒着被敌人追捕的危险,经过24天步行,行程500多公里,终于到达闽粤边平和县的小(石示)村。 谢育才找到南委军事干部刘永生和长乐中心区委书记张全福。谢育才见,面的第一句话就问南委的安危,当听说南委安然无恙时,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当晚,谢育才奋笔疾书,将自己被捕和逃离的经过,详细写了一份报告,将江西省委被破坏、颜福华等主要领导人叛变、与南委通讯联系的电台已被敌人控制等情况,如实进行了报告,并报告了郭潜的通讯地址已被敌人掌握,建议南委立即转移。
几日后,因南委电台摇机员投敌叛变,发生了南委电台被袭事件。由于谢育才及时报警,南委书记方方和南委机关及下属组织均未遭受损失。方方先后召开几次会议,周密布置撤退转移,又给郭潜发一密码电报,要他立即撤退。可是,郭潜却疏忽大意,收到电报后未及时译出,被特务逮捕,立即叛变,破坏了粤北省委,并亲自带特务破坏了南委,南委副书记张文彬、宣传部长涂振农及南委交通站长被捕。电台被袭、南委事件,都发生在谢育才越狱归来不久,谢育才夫妇因此受到特别怀疑。这既在情理之中,而同时对一个革命者来说,没有比在自己革命队伍里蒙受不白之冤更令人痛心的了。
谢育才夫妇弃子越狱后,一直接受组织审查。从1942年7月至1944年冬的两年半时间里,谢育才隐居在潮安,过着没有党组织生活的日子,忍受着巨大的精神折磨。1944年底,潮汕党组织恢复活动后,谢育才参与了韩江纵队、东江纵队的工作。1946年,谢育才随华南游击队北上山东烟台,接受了中共中央华东局对他的历史审查。他襟怀坦白,如实向党交代了从被捕到签字、越狱赴南委报警的全过程。由于当时江西仍属国统区,无法进行详细的调查核实,故审查结论为:不管谢育才同志当时思想动机如何,但在敌人面前签字愿意放弃共产党立场,是一种背叛行为,应予补行开除党籍处分。但姑念谢育才同志在历史上对党有很多贡献,及越狱回来救南委,又在潮汕地区协助党建立与发展韩江纵队,能坦白检查错误,所以对其进行党龄处理:一、1945年2月参加韩江纵队起重新入党;二、从1942年4月越狱回南委到1945年参加韩江纵队时止,作为考察期。”
对此,谢育才没有怨天尤人,更加努力工作,为解放海南做出了很大贡献。
1950年6月,谢育才受命担任广东省汕头市首任市长,全心投入汕头市城市接管和经济建设工作。此时,意外又发生了:谢育才夫妇在越狱时丢下的孩子谢继强,被特务头子庄祖方收养。解放前夕,庄一家带着孩子逃到香港。解放初,广州市公安局在进行策反工作时,与庄祖方建立了联系。庄表示,如谢育才想要回孩子,他愿意送还。得此消息,谢育才夫妇真是喜出望外。经中共中央华南局书记叶剑英同意,孩子终于回到谢育才夫妇身边。
广州市公安局因与庄祖方联系,被错认为“与敌特勾结”,广州市公安局长陈泊、副局长陈坤被开除党籍、逮捕、监禁,谢育才因此事受到牵连。此间,在清理江西特委遗留的档案时,发现谢育才在离开集中营时,曾在“死结”、“密结”上签字,谢育才再次被开除党籍。所谓“死结”即“个人政治上无保留”,“密结”即“离营后要保守集中营的秘密”,这是任何人离开集中营的必需手续。在那个极其讲究“阶级斗争”的年代,无论谢育才如何解释,均无济于事,他再次失去了政治生命……
后来谢育才被安排到华南垦殖局工作。对党赤胆中心的他,一面勤奋工作,一面继续申诉。1957年,组织上根据谢育才的表现,同意他重新入党,并被派往海南农垦局任局长兼党组书记。然而十年浩劫期间,谢育才的问题再次被造反派们当作“特大反革命分子”和“大叛徒”被又一次揪了出来,并立即开除党籍。1977年,久经磨难、极度苦闷的谢育才郁郁而终。临终留下遗言:我虽历尽坎坷,但坚信组织最终会理解我对中国共产党、对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的一片赤诚之心。
几经周折,1999年1月8日,中共广东省纪委发出第一号文件,内容是:“接中共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通知,经中央纪委常委复议并报中共中央同意,决定恢复谢育才同志1926年至1945年一段的党籍党龄。”半个多世纪的历史问题,终于得到彻底解决。此时,谢育才已去世22年……
谢育才是个悲剧式人物,他的经历和冤屈也非常人所及,然而作为一名坚定的共产主义战士,他对党的忠诚天地可证,这也是我们要永远铭记这个人名字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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