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妾》第344章


“你们前头说男多女少的原因其中之一是女人禀赋柔弱,往往不到三十便即病亡,这生得比男人少,死得又比男人快。可是本宫这边将国中所有年过七十的高寿老人登记造册时,却发现那些长寿之人,大多均为女子,八十以下的长寿老人里,男子只占十分之一,八十到九十,则为二十分之一。有意思的是这些活得长的老太太们不是终身未婚就是早年守寡。”
“本宫也曾问过太医,是否女子寿命天生就比男子要短,所有的当世名医皆说此是无稽之谈,只要保养得当,男女均可高寿,甚至女人还会比男人多活上几年。只是女人比起男人来因有生育这一重风险,十之二三都过不了这道鬼门关,尤其是年不过十四五六者,天葵初至、发育未全就要她们嫁人生子,更是容易难产而亡。这些年因难产而死的妇人里,年未到二十的产妇就占了八成。”
“可是比起生孩子这道鬼门关,更可怕的是夫家的种种虐待。不但要给夫家做牛做马,还要被婆婆刁难搓磨,被丈夫拳打脚踢,被当做个牲口一样买卖。还有好些地方的女子所嫁的丈夫不但不能挣钱养家,倒要靠把她典给别人替人生子换来的钱供自己吃酒赌钱,或是替夫抵债。”
“这男字上田下力,意指出力气种田之人,我先前也以为这种地是男人的活儿,结果这几年一查民情才发现,地是在男人名下,可是大半的农活却都是女人在做,不但要干农活,还要做家务侍候一家老小,且不停的生孩子带孩子,每日起早贪黑的忙里忙外,为夫家奉献了那么多,别说上桌吃饭的资格,好些时候却连肚子都吃不饱,还要挨打挨骂,一旦染了重疾,还会被夫家休弃。”
“这样艰难的活法,一支蜡烛两头耗,能支持多久,所以才会年纪轻轻往往连三十岁都不到就累病而死,还有更多的妇人见这日子实在难熬,索性上吊投水,宁愿早死重入轮回也不想再受这份活罪。这十年来国中自杀而死的妇人共有三十余万,而自杀而死的男子只有一万余人。”
“这就是女人们越来越不愿嫁人成婚的原因,当她们终身不嫁时,虽说要受人非议,但总能多活几十年,寿终正寝;被人打杀了,好歹还能让杀人凶手为她们偿命。可一旦为人妇后,成天做牛做马,累死累活,早早的油尽灯枯,伤病而亡;被夫家打得再是伤痕累累,官府也是不管的,说是家宅之事官府不管,真打死了人出了人命,若无娘家人申冤,那死了就死了,或是破席子一卷埋了,或是再将她们偷卖出去配冥婚,还能再赚一笔死人财,谁也不会当回事儿。就算被娘家人告到官府,最多也不过做上五年大牢,出来继续祸害别的女子。可要是女人不堪折磨毒打,尤其是为了保护自已的孩子免遭丈夫的毒打,错手杀夫时,等着她的却是死刑,秋后处斩。”
“自已所赚的钱不归自己支配,自已所生的儿女也不属于自己,就连自已都是夫家的财产,性命被握在人家手里,得不到半点保障。蝼蚁尚且偷生,当嫁人生子已经不是女人的归宿,而是人间地狱时,她们宁愿顶着辱骂白眼终身不婚,只为了保自己一份平安,能在这世上多活几年。所以你们再怎么逼迫她们,都是于事无补,与其嫁人受尽百般折磨苦楚再命丧黄泉,还不如以死抗争,反正都是一个死字。”
刑部尚书辩解道:“娘娘,这夫妻殴杀如何判处,皆是《大秦律》所定,‘凡妻殴夫者,杖一百。夫愿离者听。须夫自告,乃坐。至折伤以上,各加凡斗伤三等。至笃疾者,绞。死者,斩。故杀者,凌迟处死。若妾殴夫,及正妻者,又各加一等。加者,加入于死。其夫殴妻,非折伤,勿论。至折伤以上,减凡人二等。须妻自告,乃坐。先行审问,夫妇如愿离异者,断罪离异。不愿离异者,验罪收赎。过失杀者,各勿论,至死者,绞。’”
“这妻妾杀夫者,多为故意杀人,且要比杀了凡人罪加三等,自当处死,而夫杀妻者,则多为过失杀人,减凡人二等论罪,理应从轻发落,两者所判自然不同。”
“那就是这律法大误,为何女子和男子同人不同命?理应一视同仁才对!”采薇早看这条不公平的律法不顺眼很久了。
礼部尚书此时已被人扶了起来,嚷嚷道:“这男尊女卑,女子生而卑贱,其性命如何能同男子相提并论?”
采薇大怒,“那你是何人所生?难道生你养你的母亲就不是女人?若她们也是卑贱的,那你们这些卑贱之人生出来的孩子凭什么就能高人一等?”
礼部尚书这时候想起孝道里也有孝顺亲娘这一条,顿时无言可答,顾左右而言它,“这,这,这打老婆的男人总是少数,何况他们之所以打老婆还不是因为女人不听话,太过啰嗦。若是那些妇人们个个恪守妇德,勤谨恭顺侍奉夫婿公婆,半点错处都不犯,无丝毫忤逆之心,又如何会被夫家打骂呢?”
兵部尚书紧随其后,“娘娘您若是继续偏袒这些不愿嫁人的女人,还硬要让她们能同男人一样出门念书做工,只怕到最后受苦的仍是她们。这么多旷男,各州府的衙役有限,那管是管不住的,到时候各种侵害女人的案子只会层出不穷,不但更多的女人受苦受罪,还会扰乱一国的治安民生。”
刑部尚书狂点头,主动报出一组数目来,“ 娘娘,这男囚里头未婚男子比已婚男子多出七八倍来,可见这男子娶不到老婆对治安的危害可有多大。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们就这样打一辈子光棍啊!”
采薇还击道:“别光说男囚的数目,女囚里头一千个人里头也难见一个未婚女子,皆是已成家的妇人,且杀的几乎都是其夫,可见这女子成婚对男人的危害可有多大,为了保障男人的生命安全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成婚啊!”
众臣有些恍神,皇后娘娘这话的风格怎么那么像元嘉帝,这夫妻俩无论是夫唱妇随还是妇唱夫随,怎么都这么让他们难受。
“可是皇后娘娘,这真有胆子杀夫的妇人才有多少人,一年不过千把人,男人却有上万人之多,这二者所造成的损害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啊!”
“所以就要逼着女人们以身伺虎吗?好比一个混人整天在村子里打人生事,村人不说怎生制止这混人的恶行,却想着给他一个女人,让他往后再想打人只管去关起门来打他的女人就好,于是合村太平,而那个女人的惨叫呼救却无人理会。”
“也别跟本宫说什么不这样做,女人们反倒不安全,那是因为现在这些男人们这样做了,不管再怎么伤害女人们,官府都是视而不见、懒得理会,最多也不过是判他蹲大牢,还有牢饭吃。当伤害他人却只需要付出这么丁点儿的代价时,这完全就是在纵容犯罪,而无视国家理应保护每一个子民安全的责任。若是胆敢有侵犯女人者,一律严惩不贷,什么宫刑、劓刑、刖型、墨刑全都可以拿出来用用,看他们谁还敢再犯。”
“先前本宫掌政之时,对此类侵害女子的恶行一律处罚甚严,虽说因为皇权不下县,好些地方管不到,但是不少地方的情形却是好了许多,同样有那么多的旷男,怎的就没闹出那么多的乱子来?”
元嘉帝也在一旁帮腔道:“就是,这院子里跑进了狼,你们不想着怎么打狼,却尽想着怎么画圈圈把一批羊先圈起来去投喂给狼吃,一个个的脑子都被驴踢了吗?”
“你们这些破法子不过是杀鸡取卵、饮鸩止渴,真要照你们这个法子整下去,我大秦的女人只会越来越少,旷男日益增多,不能鼠目寸光只看眼下,不顾未来长远。”
“这男人是人,女人也同样是人!先前抗击外敌的那十年,若无女人们征战沙场、种田纺织、救护伤兵,单靠男人这仗根本就打不赢。就是今年的国库收入,女人劳作所得一共为国库上缴了二百万两银子,而男子却只有一百万两。如今这几十万女子们诸事不理,才在街上□□抗议了几天,就让不少民生大受影响。可见女人们为我大秦实是贡献良多,对我大秦而言重要非凡。她们既然承担了同男人一样的义务,那就理应享有同男子一样的权利,就如同皇后同朕一样理当享有治国理政的权利。”
“传朕旨意,从即日起,重订我大秦律法,无论是夫殴伤妻者,还是妻殴伤夫者,一律按殴伤凡人罪论处,不需自告乃坐。废除纳妾制,国中男子无论地位高低,有无官爵,一律不准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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