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桑探案系列》第18章


本也把握在衣袋中的枪机钮上,这时已没有拿出来的必要。
那余甘棠起初有些惊惶,等到他的手枪被倪金寿搜出以后,神气上反而宁静起来。
他问道:“做什么?你们是谁?”
倪金寿一边把搜得手枪放在衣袋中,一边答道:“没有什么。你用不着雇黄包车了。这里有现成的汽车。”
他疑迟地说:“可是要绑我?”他的眼光瞧到我的身上,又露出一些惊讶之色,仿佛他刚才在电梯上所得到的印象,还没有消灭。“你们是不是公务员?”
倪金寿答道:“你真聪明。走罢。”
他仍站住了不动。“拘票呢?”
我暗忖他当真是个知识分子,显然了解到法律的顺序。可是一个知识青年,竟堕落到这般地步,不能不勾起我一种不可名状的慨叹。
倪金寿答道,“拘票?还没有。此刻还在侦查时期,请你到警厅里去问几句话。”
他冷笑似地说:“请我?用手枪请?”
倪金寿说:“这是自卫。你袋里搜出来的什么东西?他把左手在自己的玄色细呢夹袍子的衣袋外面而拍了一拍。“快走罢。”
他又沉吟了一下,便点点头,向着那辆停着汽车走去。那汽车门本没有关上,倪金寿抢在他前面,先走上车去。我跟在余甘棠后面。他在车厢中的座位,就隔在我们俩的中间。汽车开动以后,我们三个人都保持静默。过了二三分钟,他似乎经过了审慎的考虑,才构成了一句简短的问句。
“你们凭着什么拘我?”
倪金寿似乎不愿在车厢中作答,等了一等,才同样简短地回答。“你自己干的什么事,你总知道。”
余甘棠不再回答,但他的眼睛凝视着前面司机人的背,好像在竭力思索。我坐在他贴身,觉得那发膏的香味和汗臭交杂的气息,刺鼻难受。我暗忖他是个大学生,在一般人看来,他是个知识分子,也是个未来的社会领袖。但他的精神时间,既然大部分消耗在化妆科,跳舞科,和异性交际科上,他的成绩一定也可想而知。这样的青年,当真可以做社会的领导者吗?唉!
在汽车进行的途程中,除了他和倪金寿的短短的一问一答以外,竟没有别的话。汽车到了警署门前,倪金寿仍最先下车,照样把他隔在中间,一直走进警署的大门。其实他的态度倒很从容,并没有逃走的倾向。我们三个人进了倪金寿的那间面积宽大而布置简单的办公室,先把门关上,然后移过一把椅子靠近他的书桌面前,叫余甘棠坐下。他也并不谦逊,安闲地坐下。我也坐在一只皮垫的软椅上。
我有一种惊异的感觉。我瞧余甘棠的神气非常宁静,竟没有什么恐惧的表示。论他的年纪,不像有过“吃官司”的经验,那么,他这种神气的来由,分明也不是出于“老练”。
倪金寿在书桌后面坐下,从衣袋摸出那支刚才搜得的镀镍小手枪,约略瞧了一瞧,随手放在书桌面上。他先向余甘棠瞧瞧,定了定神,便开始说话。
“余甘棠,你是个大学生,也懂得法律的顺序。我想我们用不着其他废话,你还是坦白地自己说罢。”
他抬起头来向倪金寿瞧着,问道:“我说什么?”
“当然是你自己干的事啊。”
“我干了什么事?”
倪金寿又把目光回瞧在他脸上。“这还问我?你莫非还想狡赖?”
余甘棠疑迟了一下,好像一时间不知怎样回答。接着,他缓缓地说:“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我也不知道我自己干过什么事。”
倪金寿苦笑了一声。“好口才!好,我看我不能不说得明白些了。你杀了一个人!”
那少年一听这话,他的身子禁不住震了一震,眼睛里也开始漏射些骇光。
“杀了谁?”
“王丽兰——那位舞国皇后。”
倪金寿的惊人的答话,却只换得这少年的一阵冷笑。他向倪金寿又盯了一眼,又开始静默了。倪金寿倒反而有些窘态。因为这一阵冷笑,的确也出于我的意外。倪金寿低头顿了一顿,忽从衣袋中摸出那本记事册来。
他一边翻着那记事册,一边说道:“你可是以为我凭空冤枉你吗?你听着,我姑且举几个证据给你听:你和王丽兰的关系已有相当时间,常趁着陆健笙不在的当儿,在伊家里过夜——伊家里是在青蒲路二十七号。”
倪金寿的目光从他的记事簿上移到余甘棠脸上,余甘棠的视线却再没有勇气和他接触,只低沉到他自己的皮鞋尖上。这时我也注视到他的皮鞋。那鞋是黄色纹皮的,鞋头是尖形的,和我刚才在尸屋中所钩摹的那两个男皮鞋的印迹,似乎不同。因为那两个印,尺寸虽各不同,却都是圆形式的:
倪金寿继续瞧着记事册,说:“最近,王丽兰又有一个新相好赵伯雄。这种浪漫女子弃旧恋新,原不足为奇。你却认真起来,便开始恨伊。在十一日那天,你和赵伯雄碰了面,彼此就冲突起来。那时王丽兰袒护着伊的新欢,公开地排斥你。你因此便越发恨伊,引起了谋杀的心。这就是你杀人的动机。”
这少年已不再像先前那么安静了。他虽依旧默默地低着头,但我瞧得见他的面颊上已没有一丝血色。
倪金寿又说道:“这可是冤枉你吗?……好,你再听:你在十六日黄昏,曾到伊家里去,向那老妈子偷偷地查问伊和赵伯雄的行动。在十七日晚上,你又曾到亚东旅馆七楼七七四号去调查,知道王丽兰在上一夜曾在那里过夜——这七七四号,就是那赵伯雄的住所。”
余甘棠的神情更不安了。他在咬着自己的嘴唇,他的头好像重得厉害,再也撑不起来。这神态给予倪金寿一种兴奋,他继续申说这少年的罪状。
“现在我再告诉你,你行凶的事实:王丽兰是在十八日夜里十二点一刻光景被人打死的。你在十八日早晨,打过一个电话给王丽兰,分明申斥十六日夜里伊到亚东旅馆去的事。你当时还曾表示你准备谋杀伊。是不是?”
余甘棠照例没有答复,但他的身子不住地牵动,模样儿更瑟缩不安了。
倪金寿接续着说:“到了昨天——十八日——傍晚七点钟光景,你又到伊家里去问看门人探听伊的行踪。那时王丽兰已出去了。你大概守到半夜伊回来的时候,你才动手。因为你回宿舍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半钟相近,并且重新又出外一次。这半夜你当然不曾睡稳。到了今天——十九日——早晨,你又到青蒲路去,分明要瞧瞧你昨夜的行动有没有得到圆满的成功。那时王丽兰的尸体恰巧被抬上载尸车,你把掩覆尸体的单被揭开了,看了一看,知道你的目地已经达到,便急急逃走。至于刚才你又到亚东去找赵伯雄,分明是一不做,二不体,再要打死你的情敌。是不是?”
余甘棠的神态大变了!他略略抬起头来,嘴唇有些颤动,好像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接着他的头又低沉下去,他的两只手撑住了椅子的边,像要站起来,却又始终站不起来。
倪金寿瞧着那少年的神态,又冷笑着说:“我可是冤枉你?这些事都是虚构的吗?你说啊。”
那少年仿佛鼓足了勇气,挺直他的脊骨,把他的沉重的头撑了起来。他向倪金寿瞧了一瞧,脸上浮出一种又像惊,又像怒,又像怨恨,简直不可描摹的神态。一霎那间,他的头又沉下了,始终说不出一句话。我见了他种种状态,忽然引起了一种不合时宜的怜悯。一个明明是聪敏有为的少年,何苦自己投进这阴暗的阶坑中去?
倪金寿又冷笑了一声,说:“你到底不肯说吗?那么——”
这时候办公室的门上忽然有咯咯的声音,接着,不等倪金寿的回音,那门已推开了,走进一个穿一身藏青西装,戴黑呢软胎帽的人来。那人脸上戴着一副阔边墨晶眼镜,上嘴唇留着黑色的短须,他进了门便直立着,连帽子都没有除去。
倪金寿立起身来,两手撑着书桌,向那来客问道:“哪一位?有什么事?”
那人仍僵立着不答。我觉得有些突兀。这是公务员的办公处,这个人怎么能随便闯进来?我的视线一集中,便不禁惊呼起来。
“霍桑!”
他果真是霍桑,不过我细瞧他左右面颊上,却不见有什么伤痕。倪金寿倒呆了一呆。霍桑一边除去他的黑帽和黑眼镜,一边好像懊恼地说话。
“唉,我太胆小了!一个人上了年纪,做事往往会比少年谨慎。可是有时候就坏在大谨慎上!”
倪金寿笑着说:“霍先生,这话什么意思?我摸不着头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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