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是故人踏月来》第395章


大红缎面包裹着,里面一只绣囊。少见的纯黑之色,同色丝线绣了图案,极小的花草枝叶,不细看还以为是素色织锦。最浅的银色接近于白,精心地裹了边。
整个香囊不及巴掌大,小巧又精致,细嗅之下一股淡淡的檀香味,真是花了心思的。
“极聪明的解语姑娘也猜错了,人家姑娘哪里是傻,怕是比你还要机灵。当真只见过一回?”
解语接过去在手上掂了掂,撇了撇嘴,“可不就见了一回,选秀的时候,再见就是上回了。这哪里是宫里养人,分明是能人才入宫。”
哪里就值得生气,世上女人千千万,貌美的,体端的,有才学的,会讨喜的,我若都往心里去,便不要活了。
她自有心也是她的事,胤禛的眼睛在哪儿,心就在哪儿,这点自信我还有。
不过这姑娘还真是奇,长得像也就罢了,就连喜好都相近,或可说是极会看人,哪怕只是一眼,也能猜度中皇上的喜好,才属难得。
难怪人家将来能做妃子,江山代有人才出嘛,命运这种事向来都是砸在有准备的人头上,刘氏——就是。
我让解语把贺礼都送去暖阁,他如何处理,与我无关。
夜深时胤禛回来了,坐在椅中揉着额角。我迎过去接了手,他闭目养神般靠在我身上,放松的样子像是累极。揉了好一会我才发现换了褂子,腰间系了个出门时未曾佩戴的香囊,般配得相得益彰。
不知他匆匆而去为忙哪桩,居然还有心来讨我的欢喜,怕是看到自己的女人们成堆撮的生日礼物有所感怀,才特地拿了我送的戴在身上。
洗漱一番收拾妥当,我蹲在腿旁拨着香囊带子上系的玉坠,早已圆润得看不出当年棱角。
他探过手来按在我头顶,揉了又揉倾身而至,在我发心落了一记重吻,声都没出光看见嘴动,“等得困了?睡吧。”
☆、328。兄妹之间
临近岁尾时,胤禛才信守诺言带我去了园子。
皇帝说话不算话,同行的还有弘历和他家嫡福晋,因为燕回有喜了。
我不知道胤禛有多喜欢这个儿媳妇,或是为了对弘历表达父爱,总之,这回的动静挺大,不止带着二人同行,还赐了一座长春仙馆作为小夫妻俩在圆明园的居处。
绕了一圈左看右看,着实不错。
弘历领着燕回慢悠悠地跟在后面,走走停停间不时说上两句,我听不清,不想听。
不知喜莲姑娘怎么样了,去年此时还是她有孕在身伴在弘历身畔,现如今已然换了别的女人独领风骚。还真应了那句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只是这皇家内苑哪里用得了那么久,三两个月的疼爱已是恩宠,能消受多久皆是命。
比如初夏时分才刚入宫的顾常在,拔了个晋封的头筹,偏偏命短,还没等到皇帝临幸,秋风才起时已没了黄土。
心善的只道她身子孱弱,承不起皇家恩泽,稍有些恶意的便揣测着皇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金笼子,就跟他们有机会享这福分似的,吃不着的葡萄偏说酸。
不过,胤禛选的女人确实安分,即使聪慧如刘氏也是个守己的,除去在万寿节时乍了我的眼,平日里毫无存在感。就连解语她们都不再提起,像是这个小女人从未出现过一般。
冬雪日复一日,却再也觉不出祥瑞之兆。经历了喜的期盼,更能体会忧伤,雍正七年,也不好过。
弘历的女儿没了,一岁多的奶娃娃正是刚会晃悠着走几步的时候,柔软可爱得讨人喜爱。谁成想一场风寒就病在了母亲的怀抱里,恹恹了几日,终是阖上原本爱笑的晶亮双眸。
燕回忍着丧女的心痛抽噎着流了一日眼泪,硬是没再多吭一声。孕吐正在最辛苦的月份,努力强迫着自己吃喝休息。弘历眼见着福晋受苦,惋惜幼女离世的同时对燕回更见仔细,公事不忙的时候都陪在屋子里,偶尔趁着好天气便相携着出门走走。
这些事旁人没法多言,胤禛交代了好好照看,奴才们莫敢不从,我便落个轻闲。真正让我忧心的是胤祥,病得比前年更严重。
初得消息时许是在胤禛生辰那几日,每日早出晚归忙个不停,身心俱疲。原以为国事繁重,待觉出不对劲时我没再像上回似的闹腾,许是因为心中有数,反而显得平静异常,他见藏不住了才半遮半掩的避重就轻。
何苦,到了这个年份我能怎样,尽人事听天命罢了。要不怎么说人的命天注定呢,或是——性格决定命运。
胤禛特地谴了太医院使出任户部侍郎,只为伴在胤祥身旁随时留意身体情况。奈何,明明身体就不好,还要执意出京办差,日夜操劳,怎能不病!
我不能责备胤禛,他尽力了,他也心疼胤祥,怪只怪性格害人,自己的亲哥啥样我怎会不知道。
孝颜什么也没说,全心照顾着只盼望胤祥别再逞强。
胤禛的强势起了些许作用,逼着胤祥不得出门在家静养。可惜,责任心超强的怡亲王心系朝政,公文都要人送过去亲看。
皇帝也无奈,思来想去给红惠指了门亲事。小女儿要出嫁了,胤祥才算有了点自觉性,不把身子养好,休想送闺女出阁。
将养了月余,终于见到些许好转。最是岁末时,红惠以和硕和惠公主的身份下嫁给喀尔喀的博尔济吉特氏,带着皇帝养父为其备下的无数嫁妆离了京。
胤祥比孝颜还舍不得,杵在宫墙上看了许久,直至太阳落于西山之后,暮色愈浓,仍不肯走。我和胤禛站在更远的地方,望着他和孝颜的背影,为人父母,感同深受。
如若不是上苍安排,如果我们还在未来的时空,也许有一日我会见到他送我出嫁时的模样,那时的他一定也是万般放不下,却不会心苦若此吧。
这一世,终是他陪我走一遭。我还不得,他亦不需要。
这一年的除夕,鞭炮声响彻夜空,不绝于耳。许是胤禛想要赶走所有的不顺意,再许是想要期许一个顺遂的来年。身为帝王,如他所说也会怕,我也是。活得再通透的人也有死穴,于我——就是胤祥。
在这点上,胤祥比我活得随性潇洒,过一日是一日,绝不分神去想无用的可能,他的时间都用在正处,忙得焦头烂额。
我不知道他的心里是否有数,这一年,该是大限。
正月初八,胤祥要去北运河。
天未亮,苏培盛在门外轻唤一道,眉妩过来传话时,胤禛正要起身,我忙跟着下了床。听得消息脑子里直接轰了一声,胡乱扶在伸过来的手臂上喘不过气。我俩对视,竟从彼此眼中看出另个身影,眼泪一冲,消失不见。
胤禛急传一旨,另派了专人前往青龙湾。临近早朝,我与他并坐于暖阁的椅中,彻骨的寒冷。
天大亮时,他回来了,拉着我就走。
直至迈进胤祥的屋门,谁也没说过一个字,相握的手心里一片湿凉。
我家哥哥还会说笑,手一指要我们坐,毫无血色的脸上仍是笑着。
孝颜推我坐在床沿,又给胤禛搬了个绣墩就走了。我拉过搭在被子外的手想要抚摸,偏偏用足了力道觉不出疼。
他还是笑,对着我笑,对着胤禛笑,嘴一张,我的泪差点掉下来。
“是何国宗去的么?”
胤禛将绣墩挪到床头,半弯了身子与他平视,点头应道:“是,已然去了,放心。”
男人间是这样吧,没有千言万语,眼神交汇,足矣。
他的状况比我以为的要好,说了几句仍是会累,半阖着眼眸像是睡了,过一会又努力睁开对着我说:“回吧,你在这儿我没法睡。”
我不敢委屈,小声回嘴,“我没出声。”
“没出声也睡不了,先回去,赶明儿个我去看你。”
点头起身,余光扫见胤禛在他肩头拍了拍,就像平日分别时,没甚两样。
偌大的亲王府一片寂静,行来往去的下人恍如未见,径直出了府门。
胤禛握着我的手几乎揉到骨头,我看着帘子外的街景匆匆倒退,马蹄、车轮、扬鞭声混成一股。从未有此一刻,我渴望回到最初,未曾来到这里之前。如果可以,我不遇到胤禛,如果可以,我们活在上一世,如果……可以。
没有那么多的如果,展笑意是胤禛的皇后,展笑言是他的柱石贤弟,近四十年光景哪里挥得去,更由不得重来。
他不悔,我便不悔。
欠他的,融入骨血,我们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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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两日,胤禛想要安排胤祥到园子里静养,他没见过他的执拗,见着了才知道。
我家哥哥平日里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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