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绝代双骄3]经年》第202章


冰棱有江玉郎真力,但凡射中,血肉之躯立时坑洞齐现,血水涌出,任凭江无缺神功护体,霎时也血染周身。
“是只有这点实力?”江玉郎半空下落,脚踩高处,反问江无缺。那同一时收在袖中的两手,却已颤抖得伸张不能。
江无缺低首抚着伤处,沉声发出一串不似其人的轻笑,“痛么?”
江玉郎蓦地攥紧十指。
江无缺笑罢抬头,依旧是半面的阴阳鬼魅,一眼被血充溢,其实自那眼中看人,世界一样是褪尽色彩的血红。
“你运功太急,寒气噬骨,既然一时半刻再难聚力,是否也该有时间听一听我方才未竟之言?”
江玉郎莫名看住对方,“什么未竟之言?”
“你竟然一句也未入耳?”江无缺问,“我叫破了喉咙,你竟然一句也未听入耳中?!”
看不懂对方莫名其妙的激动与反常,江玉郎冷笑,“难聚功力的怕不止是我,你此刻也要拖延时间?”
江无缺一掌拍去室角的立柱,乱石飞溅,塔身震动,问:“如此可听得进了?”
“……”江玉郎一时无语,听对方道:“你这般实力,难怪盈余要不惜一切安排后路。”
“你说什么?”
江无缺惨笑,“你果真以为人死复生是这般轻易,孙盈余若要杀你,能由得你四肢俱在血肉俱全?你前番杀了多少人,嗜了谁的血,才能自那魂不附体的黑暗中爬回?这一次,还有谁能救你,你又如何自救?江玉郎,你想清楚,一身蕴灵之血,众敌环伺,孤苍雁妄图成神几欲发狂,究竟是谁在那一群虎狼间保你全尸,除了孙盈余,又有谁乐见你活,又有多少人巴不得你死?!”
“满嘴胡言!”江玉郎震怒,“孙盈余保我尸身只为灵血,若无这蕴灵之血,她只怕对我不屑一顾,看也不会多看一眼!你不是我,怎知从头到尾她对我起过几次杀念,又怎会知自仇皇殿开始,我在她手上死里逃生过几次?!不是她稍有慈悲,而是我福大命大!说她杀我是为了救我,江无缺你自己信么,这手腕噬痕,这胸上剑伤,是假的么?难道留我一具全尸就是为了我好,这般天大的笑话也有人信么,江无缺你眼瞎了么?!”
一时静默,江玉郎早知如此,止不住冷笑。
“你如此在乎,她对你不屑一顾么?”
“住口!”
“或者一面之词并不足信,或者孙盈余造死局便就是她自作多情,但你可否想过,若这一切就是真的呢?你胸上剑伤并不致死,腕间噬痕不痛不痒,你用些许代价,换来劲敌孤苍雁死不瞑目,立于最后、活下来的人才是事实,这便是结果,不可信么?或者你该找个出逃之人,一问便知,江玉郎死后的尸身在谁手里,孙盈余腹背受敌,可曾将你躯体离手片刻?她为何取你之血,若是无力自保,她如何护你平安?!孤苍雁与她一战,凭她本事,你可想过她有何下场?!对方要你尸体,她又为何至死也不放手,直到最后,才敢将你交予一人,那个你尚嫌不曾夺其鲜血的漏网之鱼、仇心柳。这世上怕也只有你的亲生女儿,才会恨你入骨的同时却始终狠不下心将你碎尸万段!”
“……”
“我此刻所言是真是假,只要你活着,不难验明。可即便只有一成机会是真,只有哪怕一线的可能孙盈余是不惜代价为你谋算,江玉郎,你会后悔么?你会后悔杀她前将我的话当耳旁风么,会后悔连一句辩解的机会都不留给她么?她怀了你的骨肉,若不是借以牵制你的筹码,便是真心祈望与你退避江湖、共度来日,你心中,难道真不对那光景存一丝期待么?若我所言非虚,你真的一点也害怕么——”
“住口!”那立于高处之人蓦然尖叫起来,一手掩耳,江无缺话声已被他打断,却好似仍有恼人之言萦绕不断。猛地,江玉郎把手移至面前,尽是血,由他耳中涌出……是血,是江无缺的阴谋,要他痛苦,不是真的!江玉郎极力喘息,自言自语,孙盈余又怎会不该死,那世上最想他死的人,难不成还留着再杀自己一次?江无缺一定是疯了,那般无稽之谈也敢编造,当他真的色迷心窍无药可救了么,当一个人彻彻底底地被愚弄了两次,难道还要有第三次么——
“我叫你住口!”江玉郎失控大叫。江无缺冷眼观望,忽而抓紧时机,一跃至那人面前,举掌辟出,便要取其性命。
哪知江玉郎神情错乱,却仍懂得险中自保,接上一掌,江无缺回撤,二人谁也没讨到便宜。
江玉郎稍有清醒,望住江无缺道:“你骗我!”那话间听来,又似乎不那么清醒。
“你何不自己去问她?”江无缺再施奇袭,“盈余正在下面等你。”
江玉郎此击再未能幸运躲过,身中一掌,大口呕血。生死关头,却是求生之心重于一切,一招虚晃骗过江无缺,回头便冲去了小鱼儿等人所在。
谁又会想到,江玉郎理该濒死,更何况相距甚远,却竟然一瞬而来,一把捉住若湖,张口便咬住对方细颈。
小鱼儿大惊,江无缺随后而至,一圈人想要上前却被那狐血外泄的灵力所阻,更重要的是若湖生死,正在那人的齿噬之间。
过程并不漫长,甚至是飞快,对于江瑕等人却有如年月难捱。血饱之时那婷婷少女被弃置一旁,气息如残烛将尽,软作一团,狐尾抽出。
江玉郎突又回头,满嘴是血,一眼盯住人丛后的仇心柳。
“心柳……”江玉郎忽然伸手,朝向那面色惊惧的亲生女儿,话声温软,如诱人入梦般甜蜜旖旎,“心柳你过来,来爹这里,快来,爹带你去见你娘……”
仇心柳发出一声呜咽。
江无缺忽至面前,扬手便将江玉郎手臂掀开,问:“你就这般想活?活着真有如此之好?”
“好?”江玉郎含着鲜血,嗤嗤发笑,“如何不好?我用尽心机牺牲一切也不过是但求一命。只要能活,我可尊严扫地,可杀妻弑父,没有人比我江玉郎的命更重要……江无缺,我不是早就教过你么?”他问完却又将笑意滞住,脑中恍恍惚惚地想到,那不久前,也好似有这样一人曲意逢迎,扯着他衣袖哭说,那些原是情有可原……不是弑父,是江别鹤欲独吞丧神诀;不是杀妻,是胡夫人心甘情愿以命换命,而他根本没有权利选择生死……
以后,永世,将再也不会有人对他说那番话。那些可笑至极的言语,罔顾现实只为讨好于他,他不是被逼,也并非情有可原,这世上,没有人能阻他活下去,只除了一个,已被他亲手处置。
脑中轮番的幻象,令江玉郎头痛欲裂,与江无缺几番交手无分胜负,可愈是死期将至,愈是不甘一死。他有若湖之血,又有整个狐族之血,惨叫过后,幻象尽除,一举重挫江无缺。
那一地尸体与人,除了江玉郎,再无人爬得起身。
江无缺自知极限将至,目视于前,一手却背至身后隔空弹出一道气劲。那气劲直指江云,一冲入穴,恰到好处地为江云解了穴道。
对方手脚得以动弹所做的第一件事,却是发出一声令所有人大惊失色的轻唤,仇心柳因这轻唤猛地阖眸,满眼噙泪。
“盈余……”江云望向岩浆之处,满目柔情,似吐露世间最为柔软的情话。
人跌跌撞撞地爬起,循着那所望之处,经过江玉郎身侧向前走去。江玉郎本该一掌将其击毙,然而心头被对方所唤叫得一滞,一并扭过头去,似炼狱却又似迷梦的红芒之中,隐约地凝出一道人影,愈看愈有些真切,江玉郎一阵清醒却又觉一阵深陷其中的放松,忽地,视线复又迷茫起来。
江云停在岩浆之侧,伸手,如着了魔般去抚住那虚无至极的烟尘,却似抚着一人面容。“盈余……”他扬眉,露出泉破冰封的笑意,“你真的没死……真的还在……”
江玉郎由最初的不能置信,亦慢慢靠近,望着江云伸手,望着他如获至宝,触手可及……那指尖一点点划过,竟真是孙盈余模样,那一年,初入仇皇殿,鲜肤胜雪,慢脸含绯,最好的模样。
“是你?”江玉郎讷讷发问,虚幻处递出手去。
自光亮中走出的孙盈余,便也遥遥向他张手,不言不语,抿唇而笑。
“你回来了?”江玉郎愈发靠前,竭力伸手,“为何不过来,我不会再杀你,还是不肯回来么……”
“若你不存害我之心,如何还会怕我?”
“过来啊……”
“我所做一切,只为求你,你真的不知?”
“孙盈余,你可否看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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