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夫》第11章


陶子墨的心态,宇妥很清楚——
陶子墨从小几乎是让哥哥陶垚农一手带养,对兄长有某种程度的依恋,如今宇妥的出现,想必带给她不小的危机感。在陶子墨眼里,宇妥杵在她家干扰了她和哥哥平静的生活,比自己更像个大电灯泡!
“是多少瓦数的呢……”面对工具室里大大小小、各式形状的灯管、灯泡,宇妥搞不清楚陶垚农卧室里那盏吊灯用的是什么内件。她拿起架上的螺旋灯管看了看,放回去,换一个天使光圈形的,瞧了瞧,又摆回去。她旋身走出工具室,绕行廊弯,上楼进陶垚农的房间。
白天光线明亮,他的起居室看来也兼书房,满满的书籍占据两面墙,岩洞式壁炉斜对著阳台落地门,柴托架是空的,内炉床没有残余的灰烬,显然他好久没使用这壁炉;金色沙发床上那几个橄榄绿方枕,遗留著他的香味——他应该是常常躺在上头看书,思考事情。
宇妥捡起掉落地毯的一支钢笔,放在充当床畔桌的橡木箱上;打开落地门,让阳光进来、让清新的风吹入,然后旋足走往卧室。她抬头望著天花板吊灯——
船形灯罩,外环带状流星灯,看样子不只坏了一个灯泡……
宇妥挑唇,眸光晶亮,往外走。她会让它恢复自由豪迈风格,大放光芒的——
“款——医师!你没出去呀?”一个声音在楼梯下方响起。
宇妥慢慢下楼,看著米雷和他背后的两名男子。
“什么事?”她问。
米雷摊摊手,答道:“今天轮到我们三个做饭、打扫主屋,医师有什么吩咐吗?”
“哦!你们三个当‘值日生’呀,那——”宇妥神情一闪,说:“你们Farmer哥房里的吊灯坏很久了,记得换——”
“Farmer哥房里的吊灯!?”米雷打断宇妥的嗓音。“医师说的是‘Farmer哥房里的吊灯’?”
宇妥偏首瞧他。“是的。还有他起居室的柴托架空了,记得添新柴。”
“医师,你有没有搞错——”米雷露出一个怪异表情,语气有些无奈。“Farmer哥不喜欢点灯,我们要是帮他换好灯泡,他一定会骂我们多事——”
“你们照我的话做就行。”宇妥说道。“今晚,我一定要看到他房里的灯是好的,壁炉也得燃火,懂吗?”她的眼睛稍微朝三个男人一瞪,似警告又似提醒,仿佛他们没把这事办好会比被陶垚农骂更惨。
米雷明白地点著头。“好吧,医师,我懂了。”他做做手势,领著另外两个人往工具室。三个人边走边低语讨论,其实他们都在码头听皇廉兮说过——这个女医师会是未来的“Farmer嫂”,谁也不要得罪她,比较好……
“对了,米雷……”宇妥叫道。
米雷顿足回身。“米雷细听吩咐,医师——”未来的Farmer嫂。他在心里加了句,脸上露出诚挚恭敬的笑容。
宇妥淡淡撇唇。“你们刚刚进来,小桃子是不是还在露台上吃早餐?”
米雷挑了一下眉角。“桃子?我们没看见她。”他答。
另外两个家伙附和道:“是啊,医师。桃子应该吃饱了,庭园桌上的杯盘,我们收进厨房,待会儿会清洗……”
宇妥皱眉。
“怎么了,医师?”米雷问。
“没什么。”宇妥挥摆柔荑。“你们去忙吧。”她转身离开楼梯口。
采光充足的露台,花儿树木长得极好。风吹响紫藤架下的陶铃,宇妥长腿交叠,优雅地坐在庭园桌前,纤指摩著桌面,美眸凝思地望著花圃。
她一向讨厌不把医师放在眼里的伤患,何况那小丫头也够任性的了,竟当兄长的话是耳边风,用完早餐,就跑得不见人影。陶子墨这回可真惹火宇妥了——
宇妥起身离座,慢条斯理地摆好椅凳,走向石阶,每一步伐都像轻盈、优美的舞步,踩著阶级往下走。
一辆吉普车驶过小场院,一会儿,又倒车,停在宇妥身边。
“你要上哪儿?”皇廉兮探出半个身子,肘臂靠在驾驶座门缘上。
“廉兮!”宇妥惊讶地眨眨眼。“好几天不见,你终于回来了嗯。”她语气和缓地说道。
“我听说子墨摔伤头,连忙回来看看这可怜的小丫头——”皇廉兮打开车门,示意宇妥上车。
宇妥坐上前座。
“去哪儿?”他问。
“那小丫头负伤跑得不见人影,存心考验我这医师呢。”宇妥温柔地笑著,眼眸深处掠过一抹异样光彩。
“哦!这可真是子墨的不对了——”皇廉兮换档往前开。
这名美丽的女医师是越生气,行为越优雅高贵,眸底沉潜的神秘严峻,让她像个女王一样。皇廉兮调调偏斜的照后镜,问:“你要先从哪儿找起?”
宇妥转头,看著皇廉兮。“可以给我建议吗?”
皇廉兮撇唇一笑,转动方向盘,往医护所前进。“那小丫头一定是去找望月了——”
“你倒是很了解她嗯?”宇妥抢白。
皇廉兮望著前方弯弧的上坡道路。“这几天我不在,她受了委屈,也只能找望月。”
“你在暗示我欺负小女孩吗?”宇妥挑眉,眯细瞳眸。
皇廉兮哈哈笑了起来。“我可没这么说,宇妥医师。子墨年纪小,情感脆弱,大概担心你会抢走Farmer,让她变得无依无靠——”
“我会让那小丫头知道,她是多一个依靠。”宇妥抚著长发,看著路边递嬗的柠檬树,轻声唱著那首歌谣。
皇廉兮俊颜保持著浅笑,长指在方向盘上打著拍子。
“慢点儿、慢点儿——”
医护所正门门厅,一具骨董音响,流转出美妙的圆舞曲。女人裸著纤足踩在男人的脚背上,被男人搂著绕圈儿跳舞。男人随著音乐,步伐越移越快,女人柔荑环紧男人的脖子,边笑边叫。
“慢点儿……望月,我头晕了……”
“喝那么多酒,你头不晕,才跳支舞,你就头晕嗯。我就是要你更晕,呵……”男人一把将女人拦腰抱起,大笑转起圈儿来。
“望月!”女人尖叫著。
男人的笑声和著乐音响彻天际。
皇廉兮将车子停在庭园车道上,蹙扭眉心。“这可难得了——望月居然在跳舞!”
宇妥下车,定定看著门厅那对男女,迳直通过庭园,走上庭廊。“小桃子在不在这儿?”她的声音在音乐旋律里,并不被注意。
皇廉兮也走来,看一眼仍在跳舞的男女。他往梁柱旁的骨董音响走去,盯著转动的唱片,挑起唱臂,移至搁臂座,音乐顿时消失。
抱著多婕转圈儿的梁望月停下动作,回头朝骨董音响方向看。“廉兮!?”眼尾余光捕捉到一抹人影掠过,他反射性移动视线焦点,看见宇妥出现在面前。“你也在这儿?”他似乎现在才察觉这儿人数多了起来。
“抱歉打扰你难得的兴致。”皇廉兮走回门厅中央。
“小桃子有没有来这儿?”宇妥再次出声。
“妥妥——”多婕从梁望月怀里转首,张开紧闭的美眸。“妥妥,你怎么来了?”梁望月放下她。她走向宇妥。“有什么事吗?”
宇妥颦蹙柳眉。“我刚刚说了两次——”
“子墨有没来找你?”皇廉兮的嗓音响起。这第三次,由他问梁望月。
“子墨昨天就让Farmer带回主屋——”
“她今早没来找你吗?”宇妥打断梁望月的声音,瞪著他质问道。
梁望月推了推眼镜,别开脸,面向多婕。
多婕走回他身边,看著宇妥说:“子墨已经能到处乱跑,应该不用太担心——”
“那小丫头跟我闹脾气,故意离家。”宇妥说道。
“子墨为什么要跟你闹脾气?她从来不是不懂事的孩子——”梁望月撇唇,语气明显在质疑著什么。
皇廉兮唇角斜扬,笑著。“望月,你太不了解女孩微妙又单纯却也矛盾的情绪——子墨有时是有点任性。”
“是吗——”梁望月一笑,不反驳,双手一摊,淡淡地说:“肯定搭了什么人的便车,到米家去了。”
宇妥眸光一亮,看向皇廉兮。
“走吧。”皇廉兮伸手恭请。
宇妥又直穿庭园,回到吉普车边。一只黑猫伏在车头盖上晒太阳,皇廉兮一走过来,黑猫立即跳入车道旁的岩石后方,只剩翘起的猫尾巴像根芦苇露在花草间。宇妥瞅著那猫儿,嘀咕一声:“怪东西。”
“怎么了?”皇廉兮已经发动车子,推开车门。
宇妥旋身上车。
车子开出去。医护所门厅下又响起圆舞曲,隐约间,阳光下的美丽花丛似乎有只猫儿在唱歌。
柠檬黄,
黄柠檬,
哥哥摘那柠檬
缘或黄?
陶垚农站在门口,就听到熟悉的歌谣。不同以往的是,唱歌谣的人,从妹妹换做是她。那柔情细腻的嗓音,使他想起昨晚——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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