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慕》第44章

***
城市的夜色也照不进这宁静的病房，电话挂断的回响似乎还在空当的空间回荡。
容阳出了差，所以这两天都不会来，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可以见见贺以昊。夏蕊说贺以昊什么都不知道，这话是实话，高慕相信，她不相信的是贺以昊，直觉告诉她，贺以昊什么都知道，甚至这一切都和他有联系。高慕心里唯一没底的是，下一步贺以昊想做什么？怎么做？
第二天中午以前，贺以昊如期而至。
贺以昊保持一贯的翩翩佳公子形象，走到病床前，把水果篮放好，俯身看了看她，温和的说，“气色不错，就是瘦了。”
高慕看他笑着起身把带着露珠的花放到花瓶里，自然的坐在床边，扭头移开视线，“客套话就省了吧。”
“你都知道什么了？”贺以昊一点不介意，笑着问。
“你跟夏蕊说的我都知道了。”高慕顿了顿，语气肯定，“今天你来，不就是为了告诉我那些我不想知道又必须知道的事情么？。”
贺以昊摸摸下巴，沉默表示认同，他拿起桌上的水果刀，拆开水果篮随手拿过一个苹果，仔仔细细的削着，“高慕，你受伤的消息，高家和言家知道吗？”他旧事一句也不提，直入主题，他说的慢条斯理，像是在和老朋友叙叙旧谈谈心一样，“你被伤，容阳一夜时间拿起建建设陪葬，如果高家和言家知道了，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出手肯定比容阳更狠更绝。”他说完，手里的苹果也削完了，他伸手把苹果递给她。
高慕没有接，贺以昊也不恼，把苹果放在盘子里，继续说道，“冯甜为什么伤你，我就不提醒你了，要是高家和言家知道你是为了谁才受的伤，你觉得他们会放过……”
“贺以昊！”高慕心里一惊，出口打断。聪明如她，能不知道贺以昊的意思？
可贺以昊似乎觉得还不够，丝毫不理会她，面带笑意，“高慕，你受伤昏迷的这段的时间里，容阳的心情是什么样的，你想不想也经历一番？”
“你想做什么？！”高慕极力克制，可就算如此，声音也是明显的颤抖。
贺以昊挑挑眉，“不是我想做什么，而是你想让我做什么。”
高慕撇过头，闭上眼睛，贺以昊来之前她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事情的发展早就大大超乎了她能接受的范围，贺以昊准备的每一条路都是通过精心设计的，他在告诉自己，他可以把消息传给高家和言家，虽然是冯甜伤的她，可是根本原因是容阳，就算听她解释不在乎，他贺以昊可以学冯甜，那个时候，留不留余地就在贺以昊那里。
她直直坐着，消瘦的小脸撇向一边，眼睛也闭着，只有浓密的睫毛轻轻颤着。
“你好好考虑。”贺以昊收回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侧过脸看不清表情。
“不许伤害他！”高慕对着他的背影，凉凉的开口。
“好。”他笑着看着她，干脆的答。
***
容阳心里惦着她，原本2天的行程，硬是缩短到一天搞定，他开车风尘仆仆的前往到医院，病房里暗暗地，只开了床头一盏温黄的小灯。
他轻手轻脚的推开门，还没走几步就隐约看见她坐在床上，灯光静静的袭上她的背，她紧紧抱着膝盖，头也垂着，长发落在肩上遮住了小脸。
原本看病房暗暗的，以为她睡了，本想看一眼就走，没想到她还醒着，他下意识的伸手准备开灯，手刚刚覆上开关，她忽然抬起头。
“别开。”她声音弱弱的，说完又恢复了以往的姿势。
容阳愣了一会，没有说话，抬腕看看时间已经是晚上12点了，她竟然还没睡。
“怎么不听话，这么晚还不睡！”他走了过去，把手里的食品袋放到桌子上，是她最喜欢的香菇鸡肉粥，“吃点吧。”他一边说一边从袋子里拿出筷子，汤匙，还有粥，一一摆在她面前。
整个屋子都只有纸袋带出的‘簇簇’声，平时那么细微的声音此刻却听得明明白白，她撇过头不让自己有看见他的机会，“我不吃。”
容阳正在拆盒子上的盖子，突然这么一句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绕过桌子坐在床边，“怎么了？”他伸手去碰她。
她咬咬牙往后躲，把头又埋低一分。
容阳显然被没有料到她这个举动，扑空的手放在凉凉的被子上，“发生了什么？”
“不是应该问你吗？”高慕抱着肩，缩在床上。
黑暗里，全是沉默，容阳安静的坐在床边，刚要张嘴，她的声音就先飘进来。
“我们分手吧。”决绝而冷静，回响在两个人的耳朵里，都是一阵哆嗦。
“到底发生什么了？！你要这样？”容阳蓦地抬头看向她，眉毛紧紧皱着，“我不同意。”同样的决绝，掷地有声，没有余地。
“什么也没发生。”高慕声音比这寒意绵绵的严冬更冷，“我差点丢了命，所以这段时间我想明白了，我现在躺在医院是拜你所赐，你说你爱我，可是你却保护不了我，事后你所做的一切，又能怎么样？是能让时间倒退让我不受那一刀还是挨那一棍？你都不能，不是么？”
这话像是一把把刀子，一下下的重重刺着他的心，他没和高慕说过，其实她出事后，他最想打的是他自己，那日他根本没有挂电话所以才听见那头‘砰’的一声，他顿时跑了去出去，他永远都没办法忘记，她面无血色的躺在雪地里，雪花落在她的黑发上，睫毛上，额头到脸颊一长条血留过的印记，白色的厚大衣，她的手捂着腹部，手指缝都是血色，她就那么躺着，身边是一大片一大片的血，红的惊人，他从来没有那么慌张，跑过去抱起她，抱着那刻，她是那么软而无力，他甚至觉得她没有温度没有心跳没有呼吸。
容阳心狠狠的抽了一下，他站起身，苦涩开口，“对不起，是我不好，可是慕慕，我不会分手的。”
“呵。”高慕的双手死死揪着自己肩膀，隔着薄薄的衣服，指尖尖利的痛感时刻提醒她，唇被她咬着一点血色也没有，嘴里泛起一丝血腥味，“不管你答不答应，我不会再和你有瓜葛。明天我就出院。”
“你敢！”容阳的手捏成拳，重重砸在桌子上。“你就这么想快点离开我？伤口都还没痊愈，你是在自己的健康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高慕闭着眼，整个人都在发抖，她可以感觉到自己一点点温度都没有。“同样的事情经历一次就够了，只要能离开，怎么样都可以。”
容阳嘴里尽是苦涩，他一直看着她，可她却没看他一眼，就是连愤恨失望的眼神都没给他一个，再开口他声音沙哑的低，“我不会来，你好了再走。”
“不用。”高慕艰难的吐字。
容阳已经走到门口，摔门而出。
就算她决绝冷漠，他也一句狠话都舍不得对她说。
从始至终，都没有。
***
高慕听到那关门的声音，整个脑袋都是酸痛酸痛的，她挪到桌子前，她呆愣愣的去开盒子，手却没力气，好久才打开。
粥都冷掉了，冰凉凉的，她拿起汤匙，一口接着一口的送进嘴里，视线越来越模糊，什么也看不清，她不敢眨眼，手不停的抖着，麻木的往嘴里送冷掉的粥。
可是眼泪真的很不听话，一颗颗的不停落进碗里，她无动于衷，和着眼泪把整碗冷掉的粥全部吃完。
每吃一口，她的心就空了一分，粥吃完了，心就彻底空了。
她站起来，还没走几步，整个人就软在了地上。
夜色冰凉，冷风猛烈的袭上她。
然而，寒风再冷，哪里及得上心冷。
从现在开始，那个名字叫容阳的人，就与你无关了。
他的笑，温柔，宠溺，纵容，甚至是生气，发怒，都与你无关了。
你得记好了，你没资格拥有，是你放弃的，是你推开的，是你狠心伤害的。
良久，她歪着脑袋枕着手背，眼角的泪顺着脸颊一滴一滴的滑落，落在手背上，渗透到指缝，凉凉的麻麻的。
她抬手捂着自己的心，轻轻抚着…缓而慢，渐渐的手握成了拳，一下一下无力的锤着，喃喃自语，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不要那么痛…
没有办法，她失去了控制的能力。
这刻她才明白，自己的心已经没法听她的话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怎么奢求听自己的话呢？
一切都是她的选择。所以，容阳，对不起。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明明知道你的内疚，还踩着你的伤口离开，对不起。
明明知道你的自责，还往你心口捅刀子撒盐，对不起。
明明知道你做的一切，还对你说了言不由衷的谎话，对不起。
让你遇见了我，爱上了我，也很…对不起。
她不停的锤着自己，另一只捂着自己的嘴，狼狈极了，最后她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