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龙策》第47章


这一点,药师那天告诉过她,说这伤口至少要持续放血几个月,表面才能够缓慢痊癒,要她每个月都必须到「大佛寺」去见他,在每一次的诊治之後,他会告诉她结果。
这一天。她疼得起不了身,大半天就趴躺在床榻上,临了夜晚,无论如何也入不了眠,只是闭着眼睛,养神休息。
「小姐,伤口又疼了吗?」婉菊进来,担心地看着主子。
「我没事。」她笑着摇摇头,捉过一颗枕头抱在怀里,「我突然间有点想吃藤萝饼,只可惜这儿找不到藤花。」
「婉菊去想办法,一定给小姐弄来藤花渍糖做饼。」
「你想有可能吗?如今咱们是笼中鸟,被朝廷的军队给团团包围,怕是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同样的也进不来,你上哪儿给我弄藤花来呢?」
婉菊默了声,半晌,又笑道:「那小姐吃玫瑰糕吗?如果是玫瑰,还有些干的,小姐想吃的话,绝对不成问题。」
「好,也好。」她含笑点头,「一样都是花,玫瑰还比藤花香,我吃玫瑰糕,你就去做一些过来吧!」
「嗯!」婉菊笑着点头,很高兴主人能有想吃的东西,「小姐好好歇着,等婉菊把糕做来!」
在婉菊离开之後,她起身下床,仅着白袜套的纤足踩过冰凉的地面,站在敞开的门口,被屋外银色的月亮光辉迤逦一身。
没有。
哪怕是只字片语,都没有。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写了封信函,让人送去给他,寄望着能够得到他的回信,渴望着可以见他一面,但因为太过想念他,所以她还是让人送去了!
但她的信像是石沉了大海,他连一点回应都没有。
我信你,不会让我有後顾之忧。
这一瞬间,她恍然大悟。
原来,从一开始,这句话的意思就再明白不过了!
是她自个儿没想通透,太过看得起自己在他心上的分量。
她不是他的「後」,不过是一颗被他遗弃的「卒」,从一开始,在他对她说出那句话时,就已经是诀别,明白告诉她,他不会回头的。
「你想的,大概不只是把当初你父汗和母妃打的江山给争回来,只怕,你这一场战火,会无穷无尽的蔓延下去,直至你问鼎中原吧!」
话落,她敛眸注视着迤逦一地的银色月光,噙起一抹浅笑,但是美眸里的神情却苦涩到了极点。
「好,我成全你,答应过你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我会做好你恳要我为你办到的事情,哪怕这会要了我的命,但是……乔允扬,从这一刻起,我不要再想你,这是你自找的,从这一刻起,我要将你给忘记,不要再想你。」
入秋,天渐转凉。
就在人们以为腾里罗汗王会趁胜追击,一举攻进中原之时,战况却显得异常平静,然而,就在短暂的沉寂之後,两军再度交战於定川堡,虽然中原大军已经对腾里罗运兵如神的才智有所提防,但最後,仍旧被诱兵深入,数万大军被围困於抚戎,不过,这回的朱蜃国大军并没有像前几次一样,围而困之,然後大举歼灭,相反的,腾里罗派人提出议和,而朝廷也决定接受。
「龙扬镇」的日子,仍旧一贯的平静,这几日,朝廷的军队逐渐地撤走,所剩的人数不过三五十人。
「怀风庄」总号里,依然是来往的商旅不断,夏侯容容从後堂走出来,每个人见她能出来走动,都是眉开眼笑。
这时,她的目光落在最角落的一张桌案上,一名年约十五六的大男孩努力在练算盘,她记得这男孩是刚进不久的学小官。
「不能练。」她走到他的身边,伸手按住了他拨打的算盘,「白天里空打算盘,是商家的大忌讳,如果你要练习,就挑晚上下了工再练,我会让郭掌柜派个熟手教你。」
「是!谢夫人!」大男孩站起身,半诧半喜地点头。
「嗯。」她微笑,转眸望向大门。
正好乔裴意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书信,人还未到她面前,已经高兴地嚷道:「小娘!好消息!好消息——?!」
他话还未说完,就听见门外人们相互奔走,大声喊嚷道:「战争结束了,中原与朱蜃国已经签定盟约了!」
好半晌,夏侯容容回不过神,她转眸看着乔裴意,见他满脸笑意,肯定地向她点头,肯定她刚才所听到的话,是千真万确。
结束了!
终於。
她缓慢地闭上美眸,轻吐出一口气,这口气在她的心里憋得太久,在终於能够释放的这一刻,竟教她的心隐隐地作痛!
她不知道乔允扬为了什麽而放弃问鼎中原的机会,但她已经想不了那麽多,只知道终於结束了!
「小娘?」乔裴意担心地看着她沉静的脸容,他注意到她的眼角泛动的泪光,不免有点担心。
「我没事。」她睁开眼,对着他微笑,「你去吧!现在外面应该很热闹才对,你去听听他们怎麽说,再回来告诉小娘。」
原本乔裴意是不想离开的,却在听到小娘的请托之後,勉为其难地点点头,再加上他真的也好奇现在的情势发展,「好,那我去去就回。」
「嗯。」她含笑点头,目送他跑远的背影,然後转身走进内室。
这时,才刚有几个月身孕,身子还不算显重的婉菊走了过来,见主子的脸色不甚红润,担心地想要过来搀扶,却被她给扬扬手遣退,只能在一旁看着,见她提起袍服的下摆,乏力的步子就连跨过门槛,都显得力不从心。
「爷要见夫人。」
夏侯容容垂敛美眸,看着以单膝着地,跪在她面前的温阳,看见他必恭必敬的模样,令她怱然觉得有点可笑。
「我不去,如果要见我,让他自个儿来找我。」说完,她转身走开几步,不想再听他说下去的态度再明摆不过了。
「请夫人不要为难属下,爷说,他一定要见到夫人。」
这一刻,夏侯容容听出了他话里的弦外之音,他言下之意,就是他的爷铁了心要见她,如果她不从,也只好硬来了!
「你听他的吗?」她回过眸,淡淡地觎他。
「我……?」温阳的脸色一瞬间青白不定,眼前的女子,不只是他主子的女人,更是他这些年来效忠的物件,更是他妻子视为最重要的小姐,何者为轻,何者为重,他一时之间取决不下。
「所以,只有我以为咱们之间有患难情谊,以为你该挺我多一点,终究,我在你心里,还是不如他这位爷吗?」
「请夫人恕罪!」温阳一脸歉疚,双膝点地,伏首请罪。
「你何罪之有呢?不过就是对主子忠心耿耿而已。」夏侯容容噙起一抹轻浅却微苦的笑,「我去!我不教你为难,终究你现在是婉菊的夫君,是她肚里骨肉的爹,她是我的好姊妹,我舍不得让她没了你这个男人。」
第十九章
在大鼓声中,夏侯容容一个人步上殿阶,走进大殿之内,如果,她能懂的话,就会知道,此刻所击的鼓声之数,是迎可敦的大礼。
她没有盛装打扮,依然穿着寻常的胡女妆束,走进朱蜃国皇宫最至高无上的殿阁,看着站在她前方的乔允扬。
此刻,他就站在丹陛之前,虽是一身的常服,但是,她能看得出来那襟领上高贵的纹饰,属於帝王所有。
在眼前的他,令她觉得陌生,就连他此刻眼眸之中的激动狂喜,她都不觉得自己曾经见过。
「容容。」他向她踏前一步,柔声地唤她。
她往後退了一步,心里忽然觉得有些恍惚,想在他刚硬如镌刻的眼眉之间,寻找往日的熟悉。
见到她闪躲般的後退,乔允扬的心窒了一窒,他有太多话想要告诉她,却在这一时片刻之间,不知道该如何话说从头。
「你,其实不爱我吧!」她微微地昂起下颔,微笑地看着他。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麽吗?」他的嗓音微沉,脸色也瞬间凝重起来。
「我知道自己在说什麽,我心里很清楚,不知为什麽我这些日子老是在想,你会不会根本就不喜欢我,你想要的只是一个可以替你撑住『龙扬镇』的人,因为唯有你能够信赖的人掐住那个关隘,才可以让你没有後顾之忧,放心跟朝廷作战,在你的心里早就盘算好了,只要那个人心是向着你的,就算那个人不是我也无所谓,是不是呢?」
话落,好半晌的沉默,几乎在他们之间冻成了冰霜。
而乔允扬听出了她话里的试探,知道她所说的并不是一时的突发奇想,而是在她的心里,已经有几分笃定。
蓦然,一抹浅得近乎幽微的笑勾上他的唇畔,他知道这一刻迟早会到来,只是,他曾经以为自己不会在乎。
「是,我是。」
「你说什麽?」没想到他会回答得如此乾脆,她反倒愕然了。
「我说,你猜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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