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爱情有声音》第50章


于是她看见了,看见了小柯微睁的双眼,没有完全闭上,嘴也张着,好像有多少还没说完的话。血从七窍中继续渗出,整张脸都是殷红的,像是戴上了鲜血浇铸的面具。
那么丑。
要是小柯知道这种死法难看得会让人做噩梦,还会选择跳下来么?
她突然剧烈的呕吐起来,肠胃里好像堵了很脏的东西,怎么吐都不够。可是她明明已经没有东西可吐了,她已经整整两天没有吃饭,胃里空得难受,就好像每次坐长途汽车,吐了一路,最后呕出黄色的胆汁。
她再也走不出来了。
从这以后,不知有多少次她在噩梦中惊叫着醒来,梦中的小柯从楼顶一跃而下,破碎的五官,扭曲的身体,血液染红了黑夜,染红了医院,染红了整个大街……变成触目惊心的一朵殷红的花。
她跌坐在血泊旁。没有哭也没有笑,她只是心中有些话,甚至想要伸手碰一碰死去的妹妹,要对她讲。
纵然是林衍拒绝了你,你却到死都不舍得伤害他。所以,所以你把噩梦留给我了。
就像当初徐阿姨,不忍心告诉你她已经并入膏肓的真相,所以求我千万千万保住秘密,好像忘了其实我也会害怕。
你们都一样……都是一样的。
都一样自私,一样残忍。把我一个人抛弃在这个世界上。
我难道,就不是家人么?
胥未梅呆呆坐着,风吹干了她满额的汗水,撩起她凌乱的头发。警察赶来时搀起了她,例行公事的问句:“死者是你什么人?”
“我妹妹。”她站起来,缓缓吐出这三个字。
被警察带走的时候,她突然回头看了一眼。最后一眼。留在记忆中的,只有满目的红,和倒在血泊中的胥小柯。
“你们……都一样啊。”她喃喃。眼泪模糊了她的眼睛。
她机械地走在路上,步子太沉了,肩膀也一样,好像有人放了几十个沙袋在身上,全身都要耷拉下去,埋进泥土里。她盯着地面,脑子里突然变成空白,不记得过去,不记得将来。满手都是血,她用外套使劲擦使劲擦,可是它们都干涸了,如同大片大片的胎记。
夜真黑啊,好多个晚上没有月亮了吧?
可是有一小束光落在她的脚边,就好像是萤火虫停下来。她抬头看了看,是路灯光从细小的树叶缝隙中投射下来。
她突然再也走不动了。身躯好像再也承受不了生命陡然压下来的重量,眼睛疼得好像再也睁不开,整个人疲倦得一丝力气都没有。强大的痛苦终于攫住她的心脏。
她朝地上重重倒去,闭眼前脑海中只剩这样一束光,它穿越过时光的隧道而来,曾照亮她的青春,她的生命。
林衍,我们再也不可能了。
第 50 章
林衍看了看表。深夜两点了,人还没有回来。
楼道里阴仄仄的,因为堆了太多废旧的东西显得更加狭窄,这层的声控灯坏掉了,漆黑一片。
她是不是也曾这样孤身坐在空无一人的楼道里,黑暗吞没了她的身影,然后渐渐等到天发白?
他突然从心底里感到疼痛。她实在太可怜了。对爱人抱有同情其实算是一项大忌,这样一来他们会觉得你是好心多余爱情。
可是林衍没办法止住这样一种怜惜,还有愤怒。他愤怒命运都给胥未梅安排了些什么,愤怒她的家庭都给她带来了什么,她是个好女孩啊……孝顺父母,性格温柔,该有的优点她有了,该受的苦的苦她已经受够了。世上作恶的人那么多,偏偏她来承担痛苦。
号码一遍又一遍拨出,根本打不通她的电话。
那也没关系,他就一直等着。她总会回家的。
想到这里,林衍的思维突然顿住,整颗心像是被突然浇了一盆凉水。这还是她的家么?她还会回来么?还回来干什么呢,这里什么都没有了。除了回忆,惨烈又痛苦的回忆。
正想着,楼道里突然响起脚步声,有点踉跄,却又像猫一样轻。
他猛地站起来。
胥未梅也看见他了。她眯着眼睛看了看,这么黑的情况下她居然一眼就认了出来,轻声道:“是你啊。”
看到她的一刻,林衍所有的耐心都跑了,那种就算耗一生一世也没关系的好脾气化为生气和焦灼:“你上哪儿去了?”
她笑了笑,手机屏幕的灯光照亮了消瘦的脸庞,她低下头找钥匙,根本不看他:“出去了啊。”
他简直恼怒了,一把将她拽上来,这时突然闻到她身上薄薄的酒气,像一剂迷香无声缭绕。他这一辈子还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这一刻都忘了一路上不停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安慰她,一定要好好劝她”这样的自我提醒。他的鼻尖都要触到她的:“这么晚不回来,你居然去喝酒?”
她将头避开一点,像是嫌恶这样的距离,手向前一够,“咔嗒”一声,门锁就打开了。她这才转过头来,正视他:“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林衍感到她微微用力像是要挣脱开来,气得冒烟。他是怪兽么?还是仇人?胥未梅你的脑子是烧掉了吧?
“你……”他的话没有说完。
“不要等我了。林衍。”胥未梅垂下头,将钥匙揣进包里,“不要等了。”
“你说了算吗?”他气得都要笑了,“我们俩的事情,说一声不等了就算了?”
“上次在警察局,我说的什么你都听清了对不对?”
上次在警察局。
胥小柯自杀的夜晚,他在警察局找到她,不,准确的说是一间休息室,她躺在床上,周围是一圈人,据说是亲戚。
他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到她,这么多人她却仍像是孤独的,好像长长的时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呆在冷冰冰的屋子里,盖着被子,没有睁开眼睛。
那一刻他想伸手轻轻摸一摸她的脸颊,亲一亲她的额头:“没关系,我来了。”
他推门而进,她的亲戚们转过脸来:“你是谁?”
“我是她的男朋友。我叫林衍。”
闹哄哄的气氛突然变得很安静。大家面面相觑,他知道他们都很疑惑。既然你是他的男朋友,为什么她继母死的时候没有来帮忙呢?为什么她妹妹自杀了你那么晚才来呢?
是啊。胥未梅,为什么你家里每次出事都忘了及时通知我,为什么都不要我帮忙呢?
林衍慢慢走到床边,就在同时,胥未梅缓缓睁开眼睛。
她好像还是不能从方才小柯坠楼的噩梦中醒来,刚一睁眼就用双手盖住眼睛,手指发抖。
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她,警察推门而入:“醒了?”
她点点头。
“能做笔录了吗?”
她点点头。穿好鞋踩下地,走路的一瞬间有些趔趄,林衍抱住她,她轻轻推开,跟着警察出门。整个过程,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看他。
“作孽哟!”亲戚们摇摇头,先回去料理后事了。一个人的葬礼变成两个人的葬礼,他们都明白这个家算是完了,仅靠胥未梅一个女娃是不可能完成的。
林衍在警察局大门口等,终于看到她走出来。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瘦?像个小猴子,一点都不好看了。警察局的大门在她的身后显得沉重而雄伟。她穿了一件很薄很薄的毛衣,头发很乱,冷峭的空气中瑟瑟发抖,手里拎着一件外套却没有穿。
他快步走上去,发现那件外套上都是斑斑血迹。他着急地看了看她,发现她身上没有伤口,才恍然明白那都是胥小柯的。
突然喉咙里就有些哽咽。他从小到大都没有这么难过。就连外公去世的时候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想哭而不能的心酸。
他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搭在她身上,搂住她肩膀的时候她的骨头甚至硌得人的手发疼。
她垂眼看了看,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干裂的嘴唇吐出几个字:“谢谢……下次还你。”突然又摇摇头,“不,不会有下次了……林衍,我们不见面了。”
这样几个字,像青天白日里的惊雷,不,比惊雷更甚,简直是直接被判死刑。他扶住她的手顿了顿:“什么?”
“是我们逼死她的。”她抬起头,眼神涣散,里头像是有层层大雾,“我们害死她了。”
这就是胥未梅的理由。在林衍看来,这是多么可笑的理由。可是她果真再也不见他了,他在楼下等她,去工作的地方找她,她都躲着,好像真是下定了决心一辈子不见了。
现在更好了,她学会晚归了,学会借酒浇愁了。
她退开一步,一把推开门,将屋内的灯打开。明明是春天了,屋子却好像还是很冷,林衍跟着走进去,客厅里有两张黑白遗像,一对母女,并排放在饭桌上。
她的脚步有些虚浮,包掉落在地上也懒得捡,径直走进卧室,找出他的外套:“这是你的。还给你。”
她转过身,用手揉了揉了额角,嘟囔了一句“有点头疼”,说完就要往卧室走去,好像全然忽视屋子里还站着另外一个人。
林衍紧抿着唇,神色阴沉。他突然张开双手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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