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爱情有声音》第65章

时光就在这一刻静止。
他更紧更紧地抱住她。她是他的胥未梅，从前，现在，将来，永远不会有人替代。
“我爱你。”他喃喃。
番外
脚步声在阴仄仄的楼道里响起。
正是星期天的上午，整个楼显得有些闹哄哄的。小孩子吵吵嚷嚷的声音隔着门也能听得清清楚楚，不知道哪家的小狗汪汪的乱吠，白头发的老太太颤巍巍从楼梯上走下，林衍侧过身，让她先行。
六楼，最左边，还是淡蓝色的防护门，漆脱落的厉害，因为很久没有人住了所以上面贴满了各种各样的小广告，开锁的，装修公司的……都快把锁眼堵住了。
林衍伸手，将这些小广告一一撕下，最后掏出钥匙，手却停下来，久久没有转动。这扇锈蚀的铁门突然变得如此沉重，他觉得仿佛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也无法打开。
里面不会再有人，他很清楚。
终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手指轻轻一扭，门吱呀一声，缓缓在他面前打开。
回忆，连同着柔亮的光线，一起扑面而来。
屋里有一股淡淡的霉味，因为太久没有通风，感觉有些潮湿。林衍慢慢走进去，将窗子打开，摸了一手的灰尘。乳白色的纱帘随着微风轻轻摆动，像是精灵要飘落下来。
他转头看着客厅里的五斗柜，旧旧的，是整个房间里最显眼的东西。柜子上放着一张相片，那是从前学生时候的毕业照，他拿起来仔细端详，食指轻轻拂过照片，在薄薄的灰尘上留下迂回的痕迹，最后在胥未梅的脸上停下来。
那时候她真小，扎个马尾，没有刘海，露出整个光光的额头，眼神很亮，可是没有笑容。照片上天很蓝，光线照在她的脸上显得皮肤特别好，就算是几十人的集体合照也能一眼看出来，白透了。
他这时才想起来，和胥未梅认识那么久，却从来没有两人单独的合照。他们牵手过，拥抱过，接吻过，吵架过，可是都忘记了要留下一张亲密无间的照片。普通情侣首先要做的事，他们直至分离也没有想起来。
世界上哪会有不爱照相的女孩子……胥未梅，你真奇怪。
他把照片小心翼翼取出来，再小心翼翼放进钱夹。然后又慢慢走进卧室。
从合同上讲，他租住这个房子已经快一年，可是没有一天来过。从胥未梅死去的那一天，他再也没有踏进来，仿佛这里蛰伏着未知的野兽，它吞噬了他的女孩，又要吞噬他记忆里的一切。
现在，又是一年春天，他终于觉得自己已经收拾好，那些疼痛和伤口都被打理得妥妥帖帖，可以再回来，看一看心上人生活过的地方，抓住关于她曾经的痕迹。
他如同一个第一次来的房客，好奇又认真的打量这个房间。卧室很小，有一个三开门的旧衣橱，两张不大的床。林衍掀开床上罩着的白布，露出了里头淡色碎花的床单，干净整洁，仿佛还带着熟悉的洗衣粉清香。
他坐下来，两张床中间的床头柜吸引了他的视线。床头柜的抽屉有一把小锁，他想了想，伸手在枕头下一摸，果然有一把钥匙。
抽屉一打开，他愣住了。
里面躺着一个礼盒，浅棕色，上头系着丝绸的带子。这是用来装巧克力的，多年以前的一个早上，他转赠给胥未梅的那盒巧克力。
他突然觉得头疼欲裂，不知道胥未梅还留下了多少秘密。这些秘密在不知名的角落等着他，等他走近、发现，然后如同蘸着蜜糖的刀子，毫不迟疑地挑开他的伤口。
显然这个盒子是她的至宝，里面装满了信，大的小的，各种颜色，各种形状，字迹娟秀整齐，无一例外都是关于他。
这真是一个满腹心事的女孩子啊，从小就藏着这样的情怀这样的喜欢，可是没有人看出来。她把自己的所有迷恋和失落都装进这些扉页，最后锁进这样一个小盒子，就好像自己也转身躲进了另外一个世界，门紧紧关着，没有人会走进来。
林衍拿出最上面的一封。
“亲爱的林衍，今天很晴。我总是在这样的好天气想起你……”
看到第一句话他就快要忍不住了，从小到大喜怒都不形于色的他此刻眼泪就要夺眶而出。这样情意满满的话，为什么，为什么在她活着的时候，舍不得亲口对他说？
若是一切都能早一点。为什么从前他们天天靠得那么近，做题的时候几乎都能蹭到对方的手臂，他却无法感知到从课桌另一端传来的忐忑与喜欢？为什么他自己不能早一些看透自己的心，发现原来自己早就爱上那个瘦瘦的，安静的，会跳舞的女孩？
他一封一封读完，所有句子被深深印刻在心，拿信的手抖得分外厉害。最后他猛地一收，盖上盒子，将它紧紧抱在怀中。那里头有一个胥未梅，那个鲜活的，稚嫩的，再也找不回来的胥未梅。
鼻端飘来油烟的味道，已经到了中午，家家户户都开始做饭了，林衍的手机叮的一声响起来，是一条短信。
“老师，您快到了吗？我们已经在寺里了。”
是叶莱发的。林衍现在在一所高校兼任同传讲师，叶莱就是那个研究生班的班长。这学期开学了班上还没来得及搞活动，恰逢今天有流米寺的斋节，大家合计一下可以聚个餐，还能顺便带外地同学参观一下这所香火旺盛的尼姑庵。
他是被邀请，准确的说，是被叶莱用楚楚可怜的眼神央求着去的。
“快到了。”林衍回复，然后站起身来。
他轻轻关上门，锁“咔哒”一声响，有些东西就被永远留在了身后。门的把手突然变得烫手，似乎要在他的掌心灼烧出一个印记。他知道那是他曾经亲吻过的，属于那个女孩的柔软印记。且永不会再回来。
到流米寺的时候果然大家都已经到齐，因为从来没有吃过斋菜带着满脸兴奋。只有叶莱像是提不起精神来的样子，漂亮的五官显得有些严肃，恹恹的。林衍看到有几个同学互相交换了眼色，然后其中一个说：“林老师，寺庙脚底下的桃花开得特别好，叶莱早就想去看了，她刚才说了太饱了一点都不想吃饭，你们可以一起去看看哦！”
叶莱听了这话，扭头瞪了一眼那个同学，然后又磨磨蹭蹭抬眼看了看他。林衍点点头。
叶莱应该是有点喜欢他。
林衍用的是“有点”这个词，但事实是，当他都能感觉到“有点”的时候，他带的所有学生都看了个心知肚明，大家团结友爱，决定要帮叶莱解决一下单相思的问题。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下流米寺长长的石阶，繁密的竹林像是洇开的深色水墨画，投下一片阴凉。叶莱走在前头，脚步很慢，垂着头，一路上基本上都没怎么说话。平时她的性子很开朗，话也不少，而且明明他答应一起来的时候她是很开心的，可是这个时候不知道是怎么了，无精打采。
林衍也没有说话。这段路实在太长，长到足以让他完整的回忆起上一次来的时候，身边并行的是谁。
那一次他怀揣着求婚戒指，心中充满了紧张，不停在脑海中反复演练，不知道自己的喜欢女孩会不会说我愿意。
当她沉默的时候，他真的大气都不敢喘。
她说她愿意，那一刻的感觉真是如云霄飞车，骤然驶入云端。他将她抱得紧紧的，决定用这辈子来好好爱她。
那个时候，他们都以为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吧？
可是最后呢？最后那枚戒指在胥未梅的手心坠落，变成一个永远无法兑现的承诺。
想到这里，仿佛那只无形的大手又揪住了林衍的心脏，就像在过去的每一天一样，如影随形地折磨着他。
“老师。”叶莱突然开口，将林衍从回忆中猛地拉回来。
“嗯？”
“她……”叶莱深深吸了一口气，却又顿住了，说不下去。她把眼神转开，所看向的地方正是一大片桃花林，云蒸霞蔚，宛如仙境。
林衍从来猜不透女孩子的脑袋瓜里都装着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
“她……是叫胥未梅吧？”她突然扭过头，认真盯着他。
显然没有想到会有这样一问，林衍愣了一下，挑挑眉。
“你们以前一定也一起来过这里吧……”叶莱自顾自的嘟囔了一声，声音又小了下去，眼神闪烁，像是下不定决心。她低着头，似乎闭上了眼睛，表情有些奇怪。
林衍“嗯”了一声，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将手揣进裤兜，触碰到了钱夹。那里面有一张合照，上面的胥未梅很漂亮。
气氛变得静默，又有些尴尬。空气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流动，轻轻拂过林衍的脸颊。
“我看见了……”叶莱突然大声说，“她就在附近，我让你见见她，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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