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间的第一次》第17章


如此明显的忤逆动作彻底暴露了他现在心情不好的事实,相沢的姐姐微微瞪大了眼睛,悬在半空中的手一时之间不知是进是退。
「怎麽了?」
我淡淡开了口,他偏头避开了姐姐的手,却没有转开和我对视的视线,深黑色的眸子里晃动著矛盾和挣扎。
我知道他有话要说,却碍於现在尴尬的场面没法说出来。
「能不能去借一把轮椅来?我想带他下去晒晒太阳。」见他不回答,我转头对相沢的姐姐说了一句。
相沢的姐姐怔了怔後回过神,朝我感激地笑笑,转身出去了。
我回头朝相沢的父母微微欠身,他的母亲皱紧了眉担心地看著我,父亲则朝我点了点头。
你我间的第一次 35
轮椅很快被借了回来,相沢依旧不说话,我弯腰抱他,他没有反对。
他很轻,即便我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仍然被手中的分量吓了一跳,不过半个月的时间,他居然已经瘦到这种地步了。
即使从露在衣服外的部位就知道他已经瘦骨嶙峋,这样的重量,仍然让我禁不住手脚发颤,生怕一个不小心,他就像玻璃制品般碎了。
这是我第一次抱他,之前想都没有想过,居然这麽快就有能这样打横抱他的一天。
可是事实是,我宁愿慢慢延续时光,也不愿要这样残忍的惊喜。
我推著他去了庭院,一路上他都很安静,因为我在他背後,他不能再看著我,便低著头,又去看他的手。
我本以为我已经很懂他,但到了此时此刻,才意识到其实我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如果他不说,如果他不微笑,我便也没有能力去摸透他的心思。
那样一个八面玲珑的人,其实本来就应该是难以琢磨的,也许从一开始就是我自己把我们之间的距离拉得太近了。
我突然有点迷惑,相沢真的喜欢我麽?即便从他的种种行为我可以感觉到他的心意,但是这样太过自信的自以为是真的对麽?
庭院里有不少病人,大多都有家属陪同,我推著相沢到了草坪上。
今天的太阳明媚而温暖,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却不会太热,是很适合晒的太阳。
草坪上坐著不少人,三三两两地晒著太阳聊著天,我站在相沢秀一身边,低头看他。
阳光为他晕开了一圈光晕,却苍白得仿佛就要消失,我忍不住蹲下身伸手捧起他的脸,「到底怎麽了?」
我猜不透,就只能问,期望著他能把心里所有的想法都告诉我。
他神色疲惫地闭了闭眼又睁开,目光哀伤地看向我。
有风吹起他细碎的额发,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有一种心碎的感觉,很深很深的心痛,从那目光中传了过来。
我长久以来练就的坚强几乎在这样的注视下土崩瓦解。
「赤阪,20%都不到,你怎麽这麽傻?救不了我又伤了你自己的话怎麽办呢?」
他伸手抚我的脸颊,一点一点慢慢摩挲,全然的不舍,全然的哀伤,他冰凉的掌心贴在我的皮肤上,却深刻地仿佛是烙铁一般。
果然他知道了一切,我皱紧眉,知道所有的解释对他来说都是不该。
就像我舍不得他一般,他也舍不得我。
「其实我听得见,我的意识一直不清醒,但是隐约能听见你们说话,那天医生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拼命地想睁开眼睛阻止,却什麽都做不到。赤阪,我觉得心好痛,比做完透析的身体还要痛。我一点都不想你这样冒险救我,如果不成功我死了都不会安心的。」
他的眉轻拢著,努力睁大了眼睛却仍然因为酸涩的泪水而颤抖,咬著唇,就这麽苍白地看著我。
我看到他的眼泪一滴滴砸下来,有几滴砸在了我捧著他脸的手上。
那泪居然像熔岩般灼手,我觉得双眼乾涩,这时候居然希望能有眼泪来冲刷它。
我伸手抱住了他,很紧很紧的拥抱,我想把这个人揉进身体里,融进血肉里,我想把自己的生命分给他,毫不犹豫。
想了这麽久的拥抱,真正来临的时候,却沉重到让人不忍心。
我听到他的低泣声,压抑了太久,他已经被压得透不过气来,他伸手用力回抱我,抱得那麽紧,几乎是用了整个生命的力气。
「相沢,手术会成功的,我的命分给你,你要相信我们会在一起的。」
我俯在他耳边低声说著,这样抱著他,我还可以感受到他的心跳声,这样一个鲜活的生命,死神一定不忍心带他走。
他不再说话,只是一味地抱紧我。
许久之後,我听到他深深吸了口气,拉开我,直直看了我半天,又开口:「赤阪,如果手术没有成功,帮我照顾我的家人。」
「我会的。」
「赤阪,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突然就喜欢上一个人,还陷得这麽深。」
他看著我低声说著,有些出神,声音吟唱一般地传过来,就好像是上古的颂歌萦绕在心头。
我点头,凑上去和他额头抵著额头,「相沢,活下来,我们要在一起。」
我知道他说的人是我,有些话不用讲得很明。
我也知道,现在的相沢,没有直接面对这份感情的勇气。
就算说明白了又怎麽样,在明天的所有都未知之前,我们没有谈这份感情的资格。
「赤阪,抱我下去坐一会,也许以後就没有机会了。」
情绪稳定後,他终於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眯起眼睛笑弯了眉眼的样子,还是好看到让人不想移开视线。
我抱他坐到草坪上,自己在边上坐下,他靠在我肩上,脸上挂著笑容,那笑容里竟然是隐隐带著满足的。
「呐,赤阪,我突然觉得就算明天死了也没什麽了。」
「可我不会觉得没什麽。」我冷冷答了一句,有些负气。
并不是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是死这个字实在沉重到我无法接受,一丝一毫都不能。
我眼角的馀光看得到他的发顶,那里被阳光照成柔和的金色,每一个细小的角度都能改变那里的折射,和著空气里银杏的味道,纵人痴狂。
「嗯,我知道,我会努力的,赤阪的肾脏应该很衬我才对的嘛,它一定不会跟我闹别扭的。」
晃了晃脑袋在我肩上摩擦了下,他笑著说道,语气调皮,还带著撒娇的意味。
我被他发顶晃动间产生的金光灼伤了眼,只能抬头看天以防眼中的液体落下。
「嗯。」
「赤阪,如果那天我没有去学校,我们是不是就不会这样发展起来了?」
「不会,不是那天,就是另一天。」
「赤阪相信缘分说?」
「嗯。」
一直都相信,人和人之间是讲缘分的,所以有的人一见面就喜欢,有的人一见面就讨厌。
世界上的人有太多种,但是能成为知己的只有那麽几个,而能爱上的,也许就只有一个。
如果不是缘分,又为什麽在那麽多人里,偏偏爱上这一个呢?
你我间的第一次 36
「呵呵,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一脸怒容要去推柔道部的门,那个时候我想,又是一个满腔正义却做事不经大脑的傻小子。第二次在CD店里,看你那麽认真地听我喜欢的歌,我就知道,你是和别人不一样的人。我常去那家店,每次都是静静地听歌,从小就被告知的病情让我对这个世界很绝望,所以我宁愿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
「难怪老板说你怪怪的。」
「是的,没有一个学生像我这麽潇洒吧,但是大概也没有人像我这麽拘泥於生命的流淌,即便那从表面上看不出来。只是,当时的我因为佐山的关系处在一个不想和任何人接近的阶段,所以我本想和你保持距离。」
「所以期中考试那天早上你对我的态度很冷淡。」
「是的,没想到这点也被你看出来了,不过看到你义无反顾地冲下来要帮我时,我就意识到自己无法再和你保持距离了。赤阪,你让我觉得我并不是孤单一人。」
「现在不是,以後也不是。」
「嗯。」
那天我们在草坪上聊了很久,相沢意外地精神,大概是因为这一周多的昏睡积聚了太多能量。
快傍晚的时候我送他回病房,对於明天的手术,我们每一个人都心里没底,他却像局外人一样安慰我们。
晚饭後没多久他就累得睡著了,叔叔进来查房,给他做了检查後说他的身体明天可以接受手术了。
听到这样的消息,相沢的家人并没有过於兴奋,只是点著头向叔叔和我道谢。
叔叔陪我回了我的病房,他告诉我明天来为我们动手术的是现在日本最好的移植手术医生,他说手术一定会成功的。
隔天一早,我躺在病床上被护士推进了手术室。
在门口看到相沢秀一和我的家人,我朝他们每一个人微微点头。
母亲走过来笑著拥抱了我一下,眼中却是含著泪的,我有些心酸,却终究没说什麽。
进了手术室,相沢秀一躺在那里,他已经被麻醉了,闭著眼的样子好像只是睡著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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