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无名》第136章


无敌瞪眼看他比划的尺寸:“女娲炼石的锅子,也不如你的大,你须去补天了。”
“小兄弟你不信,改日随我往雁门关瞧,我那军中,还有一指射箭法,保管你没见过。”
无敌本是长于射箭的,此一言挠在痒处:“莫不是戴象骨韘射?”
这人把头一摇,一副守口如瓶的神气:“去了便知。”
无敌拒绝道:“听闻你们军纪严,带我这个来路不明的人去时,你的脑袋怕要挂在旗杆上。”
这人笑了笑,倒也并不强求,吃饱喝足,戴上红缨亮银盔,起身抻了个懒腰,牵了坐骑欲打道回府,余光瞥见遍体雪白的小凉糕,又来了兴致,也不顾自己的坐骑了,便去抚小凉糕的鬃毛。
无敌见了,心下隐隐有些不快:“我这匹马最是烈性,仔细它踢碎你的脑袋。”
这人似十分识得马,全神贯注,不住安抚地道:“不怕,吁,听话,好孩子。”手掌在小凉糕颈下背上摸了数回,竟把小凉糕哄得立稳了前蹄,任他大肆揉搓摆弄,只不知所措地望向无敌。
无敌看得忘了吃酒,除他之外,能让小凉糕这般温顺的,本来只有无名一个。
这人一边爱抚一边夸赞道:“真是一匹好马,来,让本将军瞧一瞧,是公是母,可曾割骟?”
说罢,一手按住马鞍,一手竟往马肚下探去,把小凉糕这一匹马惊得甩尾直往后退。
无敌也是头一遭见人对着他的坐骑耍流氓,不由得跳起身来喝止道:“别摸了,是公的!”
这人便住了手,却把小凉糕的马臀拍了一拍,对无敌笑道:“不曾割骟,却难怪你道它烈性。”
小凉糕似立不住了,四蹄抖抖地,原地踏了数回,睁着一双湿润的眼眸,好悬没落泪。
无敌夺过缰绳,小凉糕便低头往他怀里拱,让他拿缰尾照耳尖打了一记:“没出息的东西!”
这人牵过自己的黑马来,黑马生得神俊高大,微微歪了歪脑袋,憨呆呆地看着雪白的小凉糕。
“我这匹军马是自幼骟了的,”这人抚着黑马油光水滑的皮毛说道,“便要驯服得多。”
无敌哼了一声,见此马甚憨,当真是马随其主,便指桑骂槐地道:“只怕把脑子也骟了!”
第101章 兵者诡道
无敌道是黑马把脑子骟了,这人听了丝毫不着恼,翻身跨上黑马,拍鞍而笑:“我这一匹割骟的军马,唤作绝影,是代州军中的头马。不如何活泼,却久经沙场,冲锋陷阵,屡立奇功。便是我,也让它救了数回。你的小马驹,追得上它时,我送你一锭金元宝。”
无敌听出了奚落之意,喝道:“什么小马驹,颠倒不识货!老爷这匹白马,名唤小凉糕,生得纤细修长,却是纵横江湖、堪托生死的龙驹!追不上你的骟马时,老爷倒给你一锭金元宝!”
这人大笑,前仰后合,忽于鞍头一按身,银衣骏马疾掣如电,沿星月生辉的滹沱河畔驰远。
无敌不知这人为何发笑,咽不下这口气,把灶火踏灭,跃上鞍拍马道:“小凉糕,追!”
小凉糕没奈何,让无敌再三催逼,烈性发作,狂涛骇浪似地往前冲涌,转瞬已赶至黑马旁侧。
无敌迎风立起身,去抓那人的红缨亮银盔:“老爷须揪你下马,你便知老爷的马厉害!”
这人道了声“怕是不易”,提辔拨转马头,黑马猛地扭身扬首,抬起两只前蹄一纵,带这人跃入河中,旋即又翻起两只后蹄,健浪地尥了一个大蹶子,溅了无敌和小凉糕一身水花。
无敌抹了把脸,一屁股坐定,骂骂咧咧地道:“贼阉马,却不要走!”
此处的河水只有齐马肚深,他便也催小凉糕涉河去追。小凉糕让黑马泼湿了浓密的银睫,急晃晃一下子扑入水中,左前蹄恰踏上一块湿滑的河石,扬颈惊嘶一声,好悬没崴得跪跌下去。
他见势不好,拧腰把浑身分量骤向右挪,总算稳住了马,葛衣却已浇得湿透。
黑马是代州军的头马,听得小凉糕惊嘶,本能地转头,甩动厚亮的鬃毛,轻嘶以示安抚。
小凉糕本以豆沙包为首,自打离了豆沙包,如离群的羔羊,正暗觉孤单迷茫,忽又遇见一匹鬃毛茂盛的头马,不禁垂下头来,耷拉着濡湿的耳尖毛,呼地喷出鼻息,不搭理黑马。
此时,黑马已驮自家主人上了岸。那人颇识得马,见小凉糕垂了耳朵,打觑问无敌道:“纵横江湖的小凉糕,如何却羞羞怯怯,不识得水性,在滹沱河里栽了跟头?”
“你这贼军汉使诈泼水,”无敌施尽解数,总算引小凉糕涉过了河,“倒来问老爷!”
这人笑道:“兵者诡道,利而诱之,乱而取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乃用兵之道。一个人,若精通阵法、骑射这等的小技,却疏忽了谋与略,便只是小家子气,难免马失前蹄。”
无敌见他为人开豁,不以使诈为耻,反倒以不使诈为小家子气,不由得哼了一声。
这人敛起凤目,望着前方的一片昏暗的林子,正经了神色,又对无敌讲道:“小兄弟,马与人的秉性,其实极为相似,皆是心思敏锐,趋利避害,畏死乐生。
而马中最骁勇善战者,也并非视死如归,只是疑而不惊,怯而不乱,看似呆愚罢了。
当真要考验你我的坐骑孰优孰劣,不妨纵马趁夜色穿林而过——
马的双目生在头颅两侧,不能看见前方的草木。在林中疾驰,目不视物,只有信赖主人。
若不信赖主人,害怕撞个头破血流,乃至趋利避害,发狂将主人摔跌下鞍,便不是好马。”
无敌听罢这番浅显的道理,颇以为然,又暗觉其中机锋深藏,似有劝诱之意。
他便不言语,抚了抚小凉糕的脖颈,心知此马落水已受了惊吓,不宜再经受这等的考验。
可遇见这个懂马的同道人,与割骟的黑马相较,小凉糕又显得娇气许多,如何甘心?
何况兴致也正昂扬,便把缰尾在小凉糕的臀上笞了一记,一马当先驰入林中。
小凉糕的前蹄已是不稳,摊上好胜的无敌,在密林中风似地闯冲。不由得双耳高竖,两睛上吊,连雪尾也夹在了臀底摆动,总算是艰难地维护住了未骟的江湖好马的体面,不曾摔下无敌。
而黑马与其主一心,无意与这一人一马较劲,也就不着痕迹地放了水,以免再出差池。
在红日东升之时,无敌率先策马出了林子。他跳离了小凉糕,把缰绳一扔,见此地甚是平整,似农户晒谷的坝子,铺着几张篾席,堆着十余个秆草垛,就毫不客气,扯草来喂小凉糕。
这人也下马来,黑马当即低下滚热的脖颈,唇齿空自咀嚼着,去嗅小凉糕身侧雪白的皮毛。
小凉糕受了惊,往后一扬,抬起左前蹄作势要打,却又不好真打,就地刨了一个小土坑。
无敌扎好一束秆草,回头就瞧见这个委屈的小土坑,不禁怒火中烧,教训小凉糕道:“真是个没出息的,做了马也怕耍官威的,它是马中的公公,你怕它作甚?”
穿亮银盔甲的人听了,几乎笑裂了桃似的脸庞,揉搓腮帮子,摇着头连连摆手。
无敌通宵达旦地与之比马,见识了黑马的能耐。虽认定辕门骟马,伤了马的天性,却也有些佩服其驯马的本事。望住黑马,口中说道:“只是这马好,你便不让我,我也只是输了马。”
这人缓过劲来,好容易收住了笑,搔着黑马的脖颈,掀出底下一片血红的皮肉,说道:“不瞒小兄弟,我这匹黑马绝影,为大宛的汗血宝马与西域大食的良驹所生,本就是无价之宝,旷世罕有。小凉糕出自民间,却能与它并驾齐驱,可谓是沧海之遗珠,难能可贵。”
“有什么了不起?”无敌牵住小凉糕,喂着秆草说道,“我也有一匹好马,是蒙古红马,不如这杂胚子骟马高大,却雄悍至极,草原上的狼也怕它。只不曾带来,带来时,便知高下。”
这人的神色肃穆几分:“蒙古马确实雄悍,纯种的大宛汗血宝马,也不是它的对手。”
无敌只一哼:“你见过纯种的汗血宝马?我家曾有一匹金色的,庄严远胜凡品,立在烈日下,毛色比金子还要滑闪,一旦疾驰发汗,遍体作赤色,如烈火霞云,人见人惊,马见马怕。”
这人听得悠然神往:“这等赏心悦目的大宛良驹,只怕整个中原,再也寻不出第二匹。”
无敌眼中忽地浮出戾气:“再有一匹时,你老兄兵权在握,想必一定会弄到手了?”
这人摇头叹道:“依我之见,纯种的汗血宝马,再如何神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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