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情加减法》第13章


那天很大的雨,昆明很少有这样的糟糕天气。我下班后照样去敲响公寓的门,但很长时间都没有见余文佳来开门。我心里不免打了一下鼓,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来,并开始大声地喊她的名字,更用力地敲门。余文佳平时是不出门的,她还在家里戒毒的,肯定是出事了。我慌忙爬上阳台往卧室看:余文佳横躺在床上,身旁摆着一把小刀,手腕还汩汩地流着血。我一下子有种想哭的感觉,说真的,那一刻真的想陪她一起去死。我砸碎玻璃冲进去抱起她,飞快地跑下楼,拦住一辆出租车赶往医院。血流得很凶,我一路担心着血是否会流干。这事给我的触动太大了,事后好长一段时间眼前总是晃着那么一大滩的血,我从没有看见过人会流这么多血。后来她醒来的时候我还半开玩笑地对她说:“小佳,你知道吗,你差点要了我的命。”余文佳只是哭,眼泪哗哗地流。
这只是一个吸毒者的故事吧,没有什么精彩的,都是一个个痛苦不堪的灵魂在挣扎,而且这些灵魂是卑微的,剩下的仅仅是生存的那么一点点渴望。我想余文佳应该是幸运的吧,因为还有我在她的身旁。
我以后再也不敢大意了。但余文佳的毒瘾越来越大,我隐约预感了事态的严重性,余文佳可能熬不过去了,那么她会死的。我追逐着“死”这字眼开始觉得心力憔悴。这种状况持续达半年之久,直到我陪她到上海做了脑袋钻孔物理戒毒的手术后,我们才看到希望。医生说生理上的已毒瘾消除,但心理上的就看她自己的毅力和亲人的帮助。又过了很久,当余文佳说她再没有想吸一口的强烈感时,我紧紧地抱住她喜极而泣:我心爱的女孩,苦难终于离你而去了。
余文佳初到云南,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她从云师大毕业后投靠了在昆明的小叔周建明。这个小叔是在余文佳四岁时拜的干叔,据说是父亲的一个生死兄弟,不过上一辈曾经有过什么患难生死的经历她却未能尽知其详。小叔周建明也是从老家四川德阳闯荡到云南的,先带着一群有手艺的老乡搞室内装饰,摸爬滚打十来年摔了不少跟斗终于在那块深水中站稳了脚跟。自己撑起一个不大不小的装潢公司,多多少少凑足了一个派头:本田小轿车一辆,西郊锦区花园别墅一套,还娶了一个地道的昆明老婆,同时也有一个小小的中层社交圈子。
余文佳去过小叔的公司,牌子挺大:昆明市永鑫装潢有限公司。进去一看却不甚了了,员工不多,虽然装饰豪华,但终究掩饰不了那一份冷清。冷清得让人怀疑这个公司就要关门大吉了。
余文佳也知道,公司的业务其实主要还归小叔的老婆管,小叔周建明主要跑建材销售那一块。那个她称为婶的女人叫宋晓云,比小叔小两岁,人称“云姐”。关于这种称谓的奇特,余文佳是在大半年后才模模糊糊地感觉有点问题。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叔婶接触的人形形色色。余文佳在仔细的察言观色中才摸清了事情的大概。她当时浑身一激灵:叔婶他们原来在贩毒。
余文佳脑中也是模模糊糊、概念不清。她住在城西一个单租公寓里,那里离公司很近,上下班也特方便。她也朝九晚五按部就班地上班下班,节假日和朋友约出去逛街购物、聚餐泡吧什么的。叔婶也偶尔来看望一下,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爬了整整七层楼,累得气喘吁吁,把东西一放便找水喝:小佳,你说你怎么也不常来叔家里走走,我和你婶年纪都大了,爬这么高的楼还真吃不消。你就不能勤跑跑,你弟还需要你辅导功课,这小子成绩一塌糊涂,一点也不争气。
亲人的作用就在于此,让你有依靠感。余文佳挺感激他们的,她能进那家大公司也是靠了叔婶的关系。但对于叔婶是否贩毒这种捕风捕雨的事,她是宁可信其无。有一次,她还开玩笑地对小叔说:小叔,有人说你是个毒贩,你是不是得罪人了呀?
小叔则一脸严肃地说:小佳呀,生意场上见凶险,出来的时间越长,树的敌人就越多,什么敌意行为都有。云南这一块最忌毒品,有人用这个瞎说明显就是给你下脚套。你越去解释别人就越当回事儿,别理就行。我没沾这玩意儿,一身都是清白的。不过这还不算狠的,前两年有个东北人诈骗了我一笔建材款,还给公安打匿名电话说我杀了一个人,说得有鼻子有眼。他们这是想搞垮我。小佳,你还年轻,没多少社会经验,要有自己的看法,不要盲信。你看叔像吗?
余文佳只是提了一下,没想到招来小叔这么多的说教。宋晓云在一旁冷静地削苹果,时不时地瞥上余文佳一眼,打着哈哈说:小佳,你叔和你爸是兄弟,你这样猜忌你叔,让人听了可要笑话了。
余文佳连忙摇头:叔婶你们可别误会,我就是把别人说叔的坏话跟你们吱一声。你们对我这么好,我还不了解叔婶吗,别人这样诽谤叔太让人气愤了。
小叔周建明的确不像一个心狠手毒、阴险万端的毒贩,他长得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看上去阿弥陀佛的倒像一个儒商。可在这里,我也不必为朋友们留什么悬念,就交代一下他在警局的案底:事实上,他的确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毒枭,还真的杀过人。这种人身上一般都有几条人命案,手下几个马仔的死于非命就是他丧心病狂的灭口之举。宋晓云看起来娇小瘦弱,却在道上混有十余载,心肠比周建明还要狠毒。其父绰号“鬼人”,一辈子贩毒,从未失过手。老后独自隐居在泰国曼谷,过着逍遥的日子。宋晓云继承了父亲的“事业”,和中缅边界最大的毒犯潭明林都有交易,她做事十分谨慎又不计后果,设计让余文佳吸毒并加以控制也是她想到的,这一丧尽天良的做法几乎给了余文佳灭顶之灾。
余文佳第一次接触毒品还是因为男朋友林易,她大学的同班同学。林易家境不太好,但很有才。写写稿子发发文章在校园里搞得有声有色,这股才气冲昏了一大片女生的头脑,可余文佳喜欢他的倒不是那些,而是他做任何事的那份执著劲。林易认准的一件事,排除万难也要去做,不管是对还是不对。他们就像普通恋人一样走到了一起,共同享受着花前月下。这种关系也小有波折但基本稳定地维持到大三,然后林易突然间莫名其妙地提出要分手。
大三开的专业课铺天盖地的,让那些即将毕业就业的学生们提前把自己的发条拧紧。林易有一天在食堂和余文佳吃午饭的时候突然冒出一句话。
他嘴里嚼着一块土豆,手上扬着一把叉子,盯着余文佳说:文佳,咱们分手吧。
这可不是两人间闹闹情绪那般,吵一吵就过去了。余文佳没有愤怒,她太了解林易了,知道他肯定是遇到了什么困难。但她问了老半天原因,林易支支吾吾的也没有说,让余文佳感到相当郁闷。这件事使余文佳的情绪低落下来,她并不甘心就这样毫无理由的分手。
一个月后,余文佳从同学那里打听到了林易的一个情况:他吸毒了。林易为什么提出分手解释得通了,但这个事实也会把他整个人毁掉的。一日吸毒,终身戒毒!毒品就像玩火者自焚的一个道具,前往地狱的通行证!
余文佳开始注意起林易的行踪来,还多方打听他每天的活动。她要抓住证据才能相信听到的一切,可没多久就被林易发现了。有一次,林易进了一个小巷后突然返身把悄悄尾随于后的余文佳截住,气愤地责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余文佳终于忍不住,流着泪把别人的传言告诉了他。林易脸上毫无表情地说:别听那帮人胡说,况且咱们已经分手了,就算我吸毒也跟你没有关系,我不会赖上你的。以后不要跟踪我了,再这样我会生气的。
余文佳并因为会惹林易“生气”而放弃她对这件事的一探究竟,只是手法更隐蔽了些。终于在一次成功的跟踪之下,她进入到了使林易沉迷的那个疯狂的世界。一个酒吧,到处充斥着渲泄的气氛和糜烂的气味。她从侧面看了一眼手里执着吸了一半的粉的林易,心破碎了。于是她千头万绪地走过去,拍了一下林易的肩膀,待他侧过脸的时候愤怒地甩过去一把掌。林易措不及防,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倒,手中的粉洒落了一地。他捂着脸,粗声粗气地对服务员吼道:找保安马上把这疯子赶出去。
余文佳出了酒吧被风一吹感觉有点冷,头脑也清醒了一些。她想:或许正是那份清高那份执拗才让林易和酒吧那群瘾君子混到了一起。她这时感到一丝后悔,可能这一把掌彻底地把他们的关系打断了,其实应该好好和他谈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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