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纪事》第69章


“你想去哪?”周然地把车驶上快车道,客气地问。风度又重新回到他身上。
晓维起先的躲避之意被他的自以为是成功地挑拨成了怒气:“我想去北冰洋,你去得了吗?”
最后他们去了海边。昨日里一场大雨使气温骤降,海水里泥沙浑浊,海风也冷得很,海边几乎没有游客,冷冷清清。晓维径自走上栈桥,不理会周然。今天她不同以往地披着头发,又穿了一条裙摆宽阔的长裙,随风在身后狂乱地舞动,好似随时都能飞走一般。周然走在她身后,不时地被她的头发与裙摆拂过。
晓维突然转身:“既然逼我来这里,现在又为什么不说话?”
“你有事可以直接对我说,何必借律师的口?”
晓维看着他。先前在她身后飘舞的头发被风吹得更乱,挡住她的眼睛,令周然看不清她的表情。
“我很久以前就对你‘直接’说过了:‘我要离婚,请你成全。’就这么简单,只需你一句话就能解决,可是你一直不肯,所以我只能另想其他办法了。不行吗?”晓维把头发胡乱地往耳后一拂,她竟然笑了。
“我们两个人的事情,由我们自己解决,别让其他人介入。很久前我们就这样约定过了。”周然被海风吹得突然偏头痛,那痛感来得强烈,以至于他的大脑出现了暂时的短路。这句不合时宜的话,他刚说完就知道失策了。
“需不需要让其他人介入,这决定权可在于你,只要你尽早同意离婚,自然不需要其他人介入。至于‘我们两个人的事情’……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晓维再度把挡住脸的头发使劲拂到耳后,加重语气地重复着那几个字。她本想直接揭穿他,可她想不出如何表达才能保全自己的体面。那些暧昧事若从她口中讲出,何尝不是扇自己的脸。
心思通透的周然立即将这次突变的缘由猜中了七八分。
“不是你想的那样。”不确定晓维知道了多少,只怕多说多错,周然谨慎而含糊地辩解,想来她得到的信息只会比事情真相更糟糕。
“你又知道我想的是怎样?”晓维反唇相讥。
“这是个误会。”周然只能重复这一句,不能说得更多。他心里也明白,有些名字和事情,即使大家都心知肚明,一旦提及便覆水难收。
“你不是一向不屑于辩解的吗?这样都不像你了。”晓维又笑。
“我做过的事情我不否认,也不想辩解。可是我没做过的,我不愿意担当。”
“谁管你做过什么没做过什么?那是你的事跟我没关系!总之我要离婚!”晓维大声说。她必须提高音量,否则在海风中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到。可她平时说话轻柔惯了,此时这样喊话还真不习惯,没说上几句声音就有些哑,还被海风灌进嗓子,呛得直咳。
周然上前一步,大概想替她拍着后背顺顺气。晓维向后一退,周然一把捞住她。原来她几乎退到了岸堤的边缘,只差一点就要摔下去。
晓维又气又窘,使劲甩开他。她转身就走:“好了,你也见到我了,你也解释过了。请问我可以回家了吗?”
“林晓维!”面对她这种状态,周然竟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情急之下又拉住她的胳膊。
“放开,你拉拉扯扯像什么话?”晓维像甩膏药一样地甩他,“周然,我真是受够了你。这么拖着我你觉得很有趣吗,你为什么不肯给我一个痛快呢?”
“以前我做过什么令你生气伤心的事,我认错。可是现在你对我的那些指责完全是子虚乌有。”底气不太足的周然只能就着这一句话来来回回地重复。他本来可以发挥得好一些,但他昨夜没睡好,白天特别忙,现在心情乱,精力体力都有些透支。“我以前曾经骗过你吗?我的话那么不可信吗?”
“你哪里有错?你做错过什么呀?我有指责过你吗?”晓维执意把两人的对话陷入这样一个荒唐的死循环,令周然好像踩在棉花堆上,无处使力。
“我们平心静气地说话,好不好。”周然的语气近乎请求。
“好,我平心静气地讲,你也请平心静气地听。”晓维作了两次深呼吸,“我不想听你的任何解释,因为对我已经没意义。我对我们现在的这种状态真的厌倦透顶了,只想离开。你若念及我俩夫妻一场还算有些缘分,就请大度一些成全我;如果你不愿意,那么,一切都交给法律来解决吧。我说完了。”
“前几日还好好的,现在为什么要这样?”
“你难道不比我更清楚?”
“我不知道你都知道些什么,可是现在我与她没有任何关系,有关她的任何事情都与我无关。”周然脱口而出。
海风突然停了,四周一下子静下来,使得周然最后那半句话格外响。
这局面够尴尬也够陌生。他俩之前虽然对某些事情心照不宣,但也从不去主动触及,周然用他一惯拒人千里不染尘埃的姿态将自己修饰得很合宜,晓维用她的清冷恬淡把自己保护得很得体,两人一直进退得当相敬如宾粉饰着太平,直到那一夜晓维宣布要退出。可即使她高调宣布要退出时,她用的也是她习惯式的含蓄和别扭,从没把这些事情真正摆到台面上。所以如今他们这样一闹,就好比那件被小孩子喊出了真相的皇帝的新衣,无处遮掩了。
“无论你跟她有什么关系,都与我无关。”晓维在沉默很久之后,又恢复了她惯常的镇定与淡然。她甚至绕过周然去拉开车门,声音轻柔又沙哑:“我今晚还有事。送我回去吧。”
这一路,晓维打开音乐播放器,戴上耳机,音量大到连一旁的周然都能清楚知道她在听什么歌。她把拒绝听周然讲话的意图表达得这么明显,周然也只能一路沉默。
还算老天同情他,离目的地尚有一段距离,晓维的播放器就没电了。尽管她依然戴着耳机继续装作沉醉于音乐的认真状,但瞒不过周然。
“你问过我很多次,我为什么不肯放手。原因当然只有一个,我不愿失去你。”周然说。隔着一层耳机,这样的话比较容易说出口。
晓维没作声。周然猜她一定会装没听见,但他知道她听得见。
周然猜错了。晓维这次竟没装聋作哑,她取下耳机,露出思索的表情。过了半晌,她缓缓地说:“这倒是奇怪。你不是一向能屈能伸收放自由看轻得失的么,我与其他东西又没什么不同。”
“你是不同的。”晓维摘下耳机,周然这句话反而说得艰难了。这种话根本不是他的风格。
晓维笑一笑:“嗯,你若是没觉得我与其他人不同,我倒认为自己是那中了奖的幸运儿。可是现在你说,在你心里我是不同的,那我可要绝望了。当你认为我特别,在乎我的时候,尚且这样无视我,冷落我,羞辱我,那么等你觉得我不再特别,不再在乎我的时候,你又打算怎么对待我呢?如果我不趁着还有些力气的时候快些离开,谁又知道我的下场是什么样子呢?”
女人真是一种潜力无穷的动物。素日沉默寡言,说话总是欲言又止,常常只说半句的林晓维,居然在几分钟的时间内,在车流拥堵的马路上,在空气压抑的轿车里,一口气说上这么多的话,字字句句都具有损害对方脑细胞的杀伤力。
“你在报复我。”周然不再掩饰他已经撑了许久的疲倦。
“随便你怎么想。我到了,谢谢。”晓维解开安全带下车。
她走了几步又回来。周然的车还停在原地,车门没落锁,但她只是敲敲副驾位的车窗。周然把车窗落下来。
晓维在车窗外隔着一个空空的副驾位说:“我实在不愿意与你在法庭上见。可是,这次我无论如何一定要离开。”
这一次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她走得很快,背挺得很直,长长的裙摆随着她的步伐摇曳生姿。周然无数次看过林晓维的背影,她的身材一直没变,走路的姿势也没变过,可是她看起来分明又不那么一样了。
周然看着林晓维消失在人群中。他弯腰从副驾座椅下面捡起一只珍珠耳环。今天晓维上车不久后就把耳环掉到了地上。起初周然忘了提醒她,后来他故意不提醒她。
他把那枚耳环用一张薄薄的面纸包起来,小心放入钱包夹层里。
夜幕终于降临,薄蓝的天空渐渐铺开浓浓的墨色。西方的天际线上尚晕染着一线橘红,东方升起一轮又大又圆的明月。街旁路灯一盏盏亮起,自近向远形成两道发光的锁链。
路上的车流却不见减少,周然继续开车走走停停地穿行其中。他的车里流淌着一曲老歌,歌词这样唱道:“同是过路,同做过梦,本应是一对;人在少年,梦中不觉,醒后要归去……”歌声与他年少时的记忆没有任何不同,歌者却离开人世许多年了。
周然艰难地穿过塞车地带,将车子在一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