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人家》第165章


惯我们粗茶淡饭。
况且如今怀着哥儿,我侄儿说不准什么良辰吉日就要落草儿,这原是极好的事情,想着虽然嫂子未必赏脸来家住几日,到底也该买些东西前来拜望拜望,才是我们亲戚间的一点儿意思。”
碧霞奴听了这话赶忙谦逊道:“都是实在亲戚,倒犯不着这么破费,又叫妹子坏钞,我们心里也是过意不去。”
张五姐听见话头儿,拍着大腿叹道:“我就说嫂子不是那一等贪图几个钱东西的寻常妇道。可是谁知这东西生拉硬拽地拦住了,偏生不叫我买东西,说什么城里都嚷嚷动了,说是哥哥的买卖叫人给砸了,如今嫂子是过来收咱们房子的,人家躲还躲不过来,你到上赶着去亲近你,万一哥哥嫂子求到咱们这儿,少不得也要砸锅卖铁的帮衬才是!
叫我一口啐在这奴才脸上,只说他是乌鸦嘴,如今哥哥嫂子莫说是在元礼府中是一等一的富户,就连高显城里也都有一号。我们出去一报张三郎的名号,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常言都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那么大的买卖哪能一夕之间就黄了,自然是有小人忌妒哥哥嫂子家大业大,不知怎么编出谣言来挑唆的。谁知这呆子就信了!
我偏生不肯听他的挑唆,如今把家里的散碎银子都收拢了一番,给嫂子买了两只生蛋的母鸡,一篮子元宝红糖,也是我们小门小户的一点儿心意,嫂子千万别嫌弃礼轻情意重就行了。”
碧霞奴虽然素日里与张五姐没有多少来往,却是个有知人之明的,当日成亲的时候在家住过几日,知道五姐是个骄纵的老闺女,每日里只知道傻吃闷睡,虽说刁钻古怪,心思倒还算是单纯。
前几年又出了那档子事儿,叫人骗了清白身子去,就知道这张五姐是搁不住人家几句好话的糊涂人,今儿这话说的,把自个儿往外摘的多干净?她是断然说不出来的,只怕也好似张四郎房里的柳桃儿一般,自然是有个伶俐的小官儿挑唆她,说出这篇话来堵住了自己的口。
碧霞奴想到此处,斜签着眼睛瞟了保官儿一眼,果然那小厮儿给她瞧得心虚,就不敢抬头,只管低着头爬将起来站在五姐身后。碧霞奴心中冷笑,嘴上只管谦逊着往屋里让,一面笑道:
“今儿可真奇了,倒好似下帖子请来的这般齐全。其实就算你们不来,过几日我也要过去拜望的,如今既然两家儿里都来了,咱们就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这几日我和你们哥哥的生意是叫人砸了不假,就连你们那小侄女儿冰姐儿都叫婆家抱了去养活……”
说到此处,虽是做戏,想起闺女收养在李四郎家中,倒也触动了真情,眼圈儿一红,若是在往日,碧霞奴性子要强,是决计不肯哭出来的,如今要挑唆这两家子窝里斗,给他们一场教训,倒也不曾隐忍真情,只管桃花面滚下珍珠泪来,一面哭道:
“你们哥哥在那边吃了官司,给官府扣住了走不开,也只好叫我挺着个大肚子回来收账。
你们两家是各有各的难处,这些我都是知道的。只是我到底是外头嫁过来的两姓旁人,你们两房的事情也不好掺合。要不这样吧?四郎和五姐就当着我的面商量商量,看谁家稍微宽裕一点儿,多少帮衬我们一把?方才我还和自个儿的妹子也说了,若是能渡过这一趟难关,到时候有个东山再起的机缘,连本带利都还给你们就是了。”
这一席话才叫做双手推开窗前月,投石击破水中天。
那柳桃儿原本是个伶俐的,听了这话赶忙就上前来拉着碧霞奴的手说道:“嫂子这一回可是问对了人了。常言道山不转水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五姐家里可是阔了,您还不知道呢吧?她说家里没有,是为人谦和、不愿意张扬的意思。
前儿我听见人都说保官儿还要重新下海,要下扬州去采卖几个男孩子,再弄一个戏班子出来带着呢。哦,你们那一头有个干亲叫做杜琴官的,后来还在三哥家中做事,嫂子总是认得他,不就是做这个行当攒下的本钱么?
把人家正经大户人家的贵小姐都挤兑得和离了,他手里要是镚子儿没有,就那么容易打发了正头大娘子?拉扯个戏班子,哎呦呦那还了得,一年少说也有几百两银子的进项了吧?”一面说着,挑衅似的瞧了张五姐一眼。
只把个张五姐气的三尸神暴跳,五陵豪气飞空。只是如今两家都给碧霞奴挤兑着。她就是再笨也知道不该窝里斗,少不得咬紧了银牙暂息雷霆之怒,翻楞着眼睛冷笑一声道:
“嫂子这话可就说差了,是听了哪个没调理的嚼老婆舌头,说我们保官儿干那伤天害理的勾当去了?他可是自小儿给人买来学戏的,在戏班子里头受了多少欺负挤兑,心里的苦楚和谁说去?叫人作贱到如今,连个正经差事也谋不上,怎么还能为了拿那个黑心钱去祸害别人家孩子,嫂子可别拿自个的心思去揣度别人家的才是啊。”
柳桃儿一听张五姐这话,分明是拐着弯儿的骂自己黑了心肝,待要隐忍,无奈自幼是个独养女孩儿,闺中就是说一不二的性子,如今出了阁,越发没个父母管教约束,那火气腾腾的就往上顶,也不管张四郎在一旁拉着袖子,一把甩开了,站起身子叉着腰道:
“怎么就是外头的人嚼舌头,你们往苏杭采买男孩子的事情,整个儿梨园行儿都嚷嚷动了,我爹妈就是做行院生意的,瞒者瞒不识,要想在老娘眼皮子底下做买卖,还怕人知道不成?唉,这也说不得妹子不乐意说出来呢,我听见人说,自从采办了几个小徒弟,你男人可就不常来家睡了,呵,我也是出了阁的妇道没个忌讳,说句俏皮话儿吧,要想学得会,先跟师傅睡,妹子可就苦了你啦!”
那张五姐叫柳桃儿一顿冷嘲热讽的戳中了心中的真病,嗓子眼儿了嗝咯嗝咯的直往上涌痰,待要跳将起来和那柳桃儿撕扯,却给保官儿暗暗的扯住了衣襟儿,回头一瞧,但见丈夫对自个儿使个眼色,忽然想起来在家对好的词儿,冷笑了一声,又坐下了。
☆、149|夫唱妇随仙人跳
却说那张五姐吃了柳桃儿一顿抢白,待要和她大闹一场,却忽然给保官儿扯住了袖子,这才想起来自己手上原有他家的把柄,端端正正坐好了,冷笑一声道:
“嗨,我们这个买卖说穿了也不过是赚个辛苦钱儿,搭班儿唱戏教小孩子们,保官儿一个人也够累的,就是不想回来睡,我也犯不着埋怨他,嫂子倒没的可挑嗦。倒是我的好哥哥好嫂子,如今做着好大的事业,方才你说瞒者瞒不识,我们又何尝不知道?你们夙兴夜寐做的那些好勾当!”
柳桃儿听了忽然脸上一红,口中兀自支支吾吾道:“你少在这儿拐着弯儿的指桑骂槐,阴阳怪气儿的,老娘是个响当当的婆娘啊,倒不像你们做那种买卖别人家子女,不学好的勾当。”
张五姐冷笑一声道:“谁说不是呢,嫂子果然是个菩萨菩萨心肠,我们要是有嫂子这样的相貌体面,没准儿也要走这条路,只可惜生的粗笨又不会巴结人,倒没得像你们家原来就是仙人跳出身。我哥哥中了一回倒也罢了,你们两个也算是才子佳人信有之,怎么如今成了婚还在做这买卖去?
前儿我听说张大户到了嫂子房里,没过一时半刻就叫哥哥带着一伙人进去,连衣上带裤子扒了一个精光,披着一床破席赶他出来,还说要告到官府上去说他淫人妻女?听见那张大户家里可花了好几百两银子摆平了这事儿呢,如今三哥三嫂家里出了这样的大事,不是我说句罪过的话,哥哥嫂子再做两三回买卖,这亏空可不就不长了?”
原来那张四郎,自从给人革去了童生身份,也想着出去找个差事。可如今他又没有功名在身,就算是要坐馆教学,人家也不敢请他,若是做别的勤行买卖,他又自诩为圣人门徒并不肯做,况且勤行的差事都要从小学徒做起,他如今已是快三十岁的人了,在跟着那伙子十一二岁的小伙计一处学徒,叫人挤兑的跟三孙子似的,他心里也不熨帖。
就为这事儿耽搁了一年半载,家里头坐吃山空,柳桃儿的娘家现在一心想把闺女接回去重新安排再嫁,是三日一吵五日一闹的,闹的张四郎心里不熨帖,也不大乐意在家居住。
原先他倒是认得一帮轻浮浪子,赌局子里头勾留过一段时日,后来背了重债,又是哥哥嫂子替他还的,才下死命戒了这个癖好。可如今在家里烦心事太多,又跑到赌局在那儿厮混。手上也不过几两银子的本钱,一进去就输光了,叫人拿住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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