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媒》第435章


林念慈下意识地展开磁场格挡,却听他淡淡开口:“不把阳玉重新融合为一个整体,并炼化为身体的一部分,你在我眼里永远都只是一只能随意碾压的可怜虫。所以你走吧。”
“什么?”林念慈呆住了。她还以为自己和梵伽罗的恩恩怨怨,今天必须有一个了结。
“我预见到,你还有三笔债要还,”梵伽罗收回手,冲村口的方向扬了扬下颌:“走吧,去还你欠下的别人的债,我再来与你清算我们之间的债。”
林念慈连忙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跑了。至于什么还债,算账,全不在她的思考范围之内。她只想离梵伽罗远远的,离这个黑水湖远远的,永远都不要再看见!
她虽然活了两百多年,却根本没吃过多少苦。在宗门,她有师父和一众师兄弟护着;离开后,她有张文成护着;别了张文成,她又有一众信徒护着;遭到反噬后,她变回婴儿,继续由师父和一众师兄弟护着。
她的生命就像一个轮回,与梵伽罗那么相似,却又截然相反。梵伽罗是在地狱里趟过了轮回,而她却一直待在蜜罐子里,享受着别人的照顾与追捧。
这样的她,又如何能够奋起反击?当年能狠下心肠杀了梵伽罗,也是受了张文成不断的蛊惑,更是由对方亲手策划了一切,才能顺利地实施下来。她一个人,成不了任何事。
看见她头也不回的背影,玄诚子对她的最后一丝师徒情分也消磨殆尽。
这样的孩子竟然是他亲手培养出来的,他有罪!
“师父,我这里还有一件事。”梵伽罗走到玄诚子身边,垂眸说道:“当年用玉佩救活师叔的时候,我们共同预见了龙脉被屠的未来,而我的灵力比他强上一分,看见的景象更多。其中一段与你有关,你想知道吗?”
玄诚子抬起头,愕然地看着他。
梵伽罗握住他的双手,带他去回顾那段记忆。
片刻后,他缓缓问道:“师父,告诉我,这段未来是真的还是假的。”
玄诚子整个人都僵住了,暗色双瞳死死盯着虚空中的某一个点,仿佛看见了什么妖魔鬼怪。过了好半晌,他才语带颤抖地说道:“是真的。”然后弯下腰,把头抵住地面,用双手紧紧抱着。
这是认罪的姿态,同时也是逃避的姿态。
于是梵伽罗什么都明白了,噙着泪光深深看他,末了掉头便走,冰冷的嗓音碎在风里:“师父,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师父。”
第289章 
梵伽罗离开后,天水派的门徒终于还是找到了跪坐在黑水湖边的玄诚子。
常净大师也闻讯赶来; 惊讶万分地看着悬浮于湖心上的那片浓浓黑雾。一眼望去; 他只看见了罪孽、恶业、阴气、煞气; 还有无数婴灵的哭嚎和女人的呐喊。
“极恶之地?”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颤声道:“人间怎会有极恶之地?”
“为什么不能有?”玄诚子回过头; 露出一张正不断衰老的脸。道心破碎后,他的修为正在急速散去。
“极恶之地,不就在这里吗?”他指了指前方的黑水湖; 又指了指自己的心脏。
常净大师除了不断念佛; 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从这天开始; 他在湖边搭了一个帐篷,每天吟诵渡亡经。但是没有用; 无论他的心多么虔诚; 都无法再让这片湖水变得像以往那般清澈。
这片湖; 注定是人间通往地狱的路。
玄诚子离开香火村后没有马上回宗门; 反倒去了B市。
“师父,您在干什么?”知非道长一路随行; 越发感到玄诚子的举动很奇怪。他竟然损坏了很多建筑物门前的石狮子; 有的抹掉双眼; 有的掰断牙齿或角; 有的直接用掌心雷劈碎; 不一而足。
玄诚子没有为他解惑,只是默默在这座城市里打转,忙碌了三天三夜; 损坏了七七四十九个石兽,才疲惫地摆手:“回吧。”
一行人这才回到隐藏在卧龙山脉里的天水宫,路过矗立在山门前的那块石碑时,玄诚子站住了,泛着潮红的双眼久久凝视上面的文字。
救苍生,护黎民,镇玄门,助国运,弘天地之正气,捍大道之正统。
这上面的每一个字,对玄诚子来说都是烂熟于心,但回顾此生,他又做到了哪一条呢?想到这里,他本就在不断衰老的脸,竟又显现出更为深刻的皱纹,原本挺拔的身姿也终是佝偻下去,转瞬已是老态龙钟、行将就木。
“师父!”
“师祖!”
前来迎接玄诚子的门徒站在原地打招呼,却不敢上前相认;与玄诚子一同下山,并且经历了梵伽罗的那场审判,又见识到了香火村里的惨况的那些门徒,却纷纷闭上眼,露出悲哀的神色。
未曾离开过宗门的弟子怕是还不知道,天水派已经被打为邪教,面临取缔。政府拆除了他们的道观,整个玄门也容不下他们的存在。他们在这世上,已经没有立足之地。
从今往后,但凡他们哪一个打着天水派的旗号在外面行事,玄门的人会群起而攻之,俗世的人也会立刻把他们抓去警局。
这都是宋恩慈的功劳,同时也是玄诚子的功劳。养出那样一个徒弟,他怎么还有什么脸站在这块石碑前,瞻仰先祖留下的训诫?他难道就不怕把先祖气活过来吗?
这样想着,长生等人竟都露出怨怼的神色。
玄诚子心有所感,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见他们急忙低头,似乎在隐藏情绪,不由发出一声苦笑。
他径自跪下,向石碑磕了三个响头,然后一步一步跨上那长得仿佛看不见尽头的石阶。天水宫就伫立在石阶的尽头,高高的山巅之上,纯白缥缈的云雾里,美轮美奂,宛若仙境。
但玄诚子内心的天水宫却早已是一片残垣断壁。
他已经老得走不动了,每前进一步,疲惫不堪的心脏就传来一阵钝痛。跟随在他身后的弟子想搀扶他,却都被他挥开了。今天就算是死,他也要爬进山门,死在先祖面前。
好在他的身体还没糟糕到那个程度,终是在一个多小时后来到了英灵殿。
“把玄阳子的灵位请进来。”他气喘吁吁地说道。
知非道长连忙去请灵位。
站立在四周的门徒却纷纷开口阻拦:“师祖,玄阳子是斩杀龙脉的罪人,您怎么能让他的灵位进英灵殿?”
“你们胡说什么!玄阳子师叔祖绝不是罪人!”玄诚子尚未开口,长生就怒气冲天地吼了一句。
他压了压火气,不偏不倚地讲述了那段久远的过往,其中多有抹黑整个天水派之处,但玄诚子竟没有开口阻止。
“事情正如你们大师兄描述得那样,所以,你们如今还觉得玄阳子的灵位不配进英灵殿吗?”等长生说完,玄诚子才沉声开口。
这一下,所有人都静默了,脸上的表情一个比一个羞耻,一个比一个惭愧。紧接着,他们又深深感到庆幸,庆幸自己这一回没有跟师祖一块儿下山,否则岂不丢脸死?
以天水派门徒的身份站在那个场合,肯定比活生生被扒了皮还难受。
这样的天水派还有未来可言吗?道统都断绝了,还修个什么道?
所有人的心思都开始浮动,玄诚子感觉到了,却没有过多理会,只是亲手接了玄阳子的灵位,端端正正地摆放在供桌上,烧了三炷高香,磕了三个响头,徐徐道:“从今往后,我便不再是天水派的掌门。”
知非道长眼睛圆睁,感到非常惊讶。
长生等人却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现实。与玄阳子师叔祖,或者梵伽罗师叔比起来,玄诚子真的不配站在这里。
玄诚子似乎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点头道:“没错,我不配。回顾此生,我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错误的:强逼梵伽罗动用双鱼佩救活玄阳子是错;妄图改选宋恩慈为灵子是错;把双鱼佩从梵伽罗那里要过来,赠给宋恩慈,是错;毫无原则地溺爱宋恩慈,是错;把天水派所有禁术毫无保留地传授给宋恩慈,是错;把天水派与俗世隔绝起来,是错;轻视普通人,是错。”
“我还有最大的两个错误,一是错怪了梵伽罗,令他冤死异地;二是妄图成神。我这一生几乎没有做过任何一项正确的决定,以至于天水派受我连累,沦落到这个地步。”
玄诚子缓缓坐在蒲团上,疲惫地摆手:“你们都走吧,从今以后,世上再没有天水派。”
“师父!”知非道长惊慌地喊了一声,随即又反应过来,天水派早已今时不同往日。一个邪教组织,在俗世根本没有生存的空间,在玄门的名声也烂透了,还树了那么多仇敌。若是不把门徒遣散,难道拖着大家一起死吗?
“去吧,都散了吧。如果你们是真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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