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叶然的脸都皱在了一起,“阿姐,果然还是被你发现了。”
“恩。”小叶点头,“亏你昨天晚上装的那么像。”
“阿姐你是怎么发现的啊?”
“要不是……”小叶收住话头,“我凭什么告诉你,我告诉你了岂不是没了个线人?”
“是不是那个叫高什么宏的老女人跟你告密的!”阿弟气恼道,脸颊上晕红,大概是被气的:“我还以为她没看到我藏那东西。”
“恩是啊。”小叶下意识回答。恩,她一顿。阿弟刚才说什么?他藏东西?藏什么东西?
她心中一窘,敢情阿弟和她说了半天,两个人都是鸡同鸭讲,根本不是说的一个事。
小叶在心中给灰头土脸的自己抹了一把脸。在阿弟面前还是一本正经状:“是啊。”小叶严肃地说,“阿志全看见了。”她又狡猾地跟了句:“你把那玩意藏哪儿了?”
“埋在这里面了。”阿弟像泄了气的皮球,无精打采地拍了拍他身边一个浅浅拢起的小土堆。
“我还以为你用那小土堆是当枕头使的,原来还埋了东西在里头。”小叶又是一窘。她当初还在想呢,机场附近都是平平坦坦的,怎么到了阿弟这里就变成崎岖不平的地形了?
“里面是什么?吃的吗?”小叶绕过他,蹲下身子研究着小土堆。“这是你一个人挖的坑,填的土?”
“……是啊……”阿弟软趴趴的声音从身边传来。
“有这时间挖坑还不如好好睡觉。”小叶真想狠狠拧他的脸,当着他的面吼他让他明白什么才是轻重缓急。
“这里头是什么?国家机密?重要食物?财宝?地图?”
阿弟闷闷的声音响起:“不……是……啊……”他趴在地上,恨不得把脸埋进土里:“阿姐你别挖,不是啥好东西。”
“那我挖了。”小叶挽起袖子,一不做二不休,拿起在废墟里刨人的架势,埋头撅起土来。
那东西被埋得不深,又是因为昨天刚埋的缘故,土还是松的。小叶只花了短短十多分钟便把坑挖平了。黄土下有一个被锡纸包裹的东西,有她两个手掌的长度。
“这里面是什么?”小叶问。
阿弟扭过脸,瓮声瓮气地说:“挖都挖了,你自己看呗。”
小叶小心地剥开那层薄薄的锡纸,这个动作让她想起了某年过年,他们家偷偷摸摸烤了一只叫花鸡。那年她也是这样,小心翼翼地把裹着鸡的大土球挖了出来,一点点剥开泥土,香味透过丑陋的淤泥撩拨着她。香酥脆软的鸡肉一点点也出现在她眼前。“咕咚。”她咽了好大一口口水。
如今锡纸被慢慢剥开,一抹浅浅的蓝色猛地撞入她眼帘。小叶心下一惊,也顾不得会不会撕坏阿弟特地包上的锡纸。
随着“嘶啦”一声,锡纸裂成了两半。
一双浅蓝布面,淡黄麻底的布鞋缓缓出现在她眼前。
第二十五章 李烨
“……”小叶瞪着这布鞋良久,过了许久才定了心神,把它拿到眼前仔细端详。
“李烨给的?”她问。问也是白问,不是他给的还能是谁给的,莫不是阿弟抢的?
阿弟像死猪一样趴在地上,一声也不吭,也不知道在别扭个什么劲。
小叶把鞋子比了比阿弟的右脚,唔,太小了。她只好上前推了推阿弟。“阿弟?你怎么了?”
“……”阿弟的声音闷闷地从下头传来:“我难过。”
小叶叹气,用一种诱哄的语调说:“我去帮你找李烨给你要几件新衣服穿好不好?再给你找点好吃的?只不过我们生不了火,你最爱喝的鱼汤是打水漂了。 恩,不过还是有好吃的玩意,比如上次咱们在西洋店前面看到的面包你有没有印象?刚才我在外头挖的时候就瞥到那个罐罐了,兴许还真可以给你搞到。”
“……”阿弟摇摇头,粗声粗气的:“不用了阿姐,你好好休息不要折腾了,我不在乎那些。”
“那你就别整天这样垂头丧气的。”小叶被他要死不活的态度激起了怒火,可当她一扫到阿弟的断腿,那些许恼怒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阿弟这样已经够不幸了,自己还一副这样的嘴脸连他难过都不让,难道就不能留给他一些空间好让他默默接受自己没腿的事实么?但是一昧的难过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她得做些什么让他开心些。
“小秋呢?”小叶四下张望:“我要把她的早饭给她吃。人呢?我刚刚还看见她了。”
“那丫头不是陪那什么阿志在玩儿么?”阿弟不满地撇撇嘴。“估计是觉得和我呆在一起太无聊了。“
小叶轻笑了一声:“所以呀,别整天哀声叹气的。”她抓着他的衣领强迫他从泥里抬起脸,阿弟白皙的脸上糊满着黄泥,看起来既可爱又可恨。小叶深吸一口气,又无奈地重重吐出:“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
阿弟双臂挥舞挣扎想要逃出她的魔掌:“阿姐你别这样抓着我,给别人看到多难看。 我昨天都说了我要保护你,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保护你。”
“说到昨天……”老账还没和你算呢,“昨天你晚上没睡?”
“什么睡不睡的。”阿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脱出她的钳制。他摸着脖子装作一脸迷茫:“昨天你不是看着我睡的吗?你就躺在我旁边啊。”
小叶按着太阳穴上突突连跳的青筋,正想张嘴反驳,远处倏地传来骚动和脚步声。
还有高志宏欣喜的叫喊声。
小叶转过头,正看到高志宏向两个黑糊糊的身影狂奔了过去,那两个人影还很远,小叶眯着眼睛半天都没认出来。
“文博!”隐约听到阿志的叫嚷。黑色的发绳绷不住她的头发,“啪”地一声断裂落到了烟土里,她甩甩疯狂披散下来的头发,目不斜视地继续向着她的爱人奔去。
“回来啦都回来啦!”小秋跟在阿志后面咯咯笑着跑。
叶萱也慢慢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虽然她和这两个人不熟,但是团聚的喜悦和幸存的希望往她的身躯里注满了力量。弯下腰,她重新坐在叶然身边,从锡纸包里拿出自己的那份默默吃了起来。
心情好了胃口也稍稍大了些,吃着吃着,她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样可真好,没有人死所有人都活着,以后他们也会健健康康的。他们这几个人毕竟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以后就住在门对门,男人们闲着可以光着膀子坐在门外聊天侃地,她要是无聊了就带着小秋去找阿志谈心。想着想着,小叶不由对未来的生活有了些许期待。
“阿姐。”耳边响起阿弟的轻唤。
“怎么啦?”她心不在焉地小口嚼着,心思还停留在对未来的美好畅想中。
叶然摇摇头,低声说:“你应该以后多笑笑的阿姐……”
“恩?”小叶挑起眉开起了玩笑,喜悦让她的音调也变得格外轻快,“你的意思是指我平常很不近人情?”
叶然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那对正低着头拉着手絮絮低语的情侣,他们身边小秋正好奇地仰着脸偷看着他们,一身泥泞的那个正垂着脖子抽烟的……应该是李默然吧。
“不是。”叶然说,“已经没有什么事能让我们担心了,你也应该把心里的担子放一放。”况且你笑起来多好看啊。这句话他不敢说出口,只敢在心里偷偷补充。
“要是有这么轻松就好了。”小叶摸摸他的头。地震完了以后就是防疫。从唐山的第一个遇难者闭上眼睛时,这块土地就被死亡的阴影逐渐笼罩。“我们现在连水都不够喝。”她用指腹小心地擦了擦自己干燥流血的嘴唇,“而且现在还这么热,还每天都下雨,要是大家都生病了那就糟糕了。”
“那就糟糕了。”阿弟呆呆的,“为什么?”
“你想,现在死了这么多人。”她不想再继续说下去,“我是已经习惯了,机场这里还好些,再过几天等天气再热一些,那些那些腐烂了以后的味道。”
“恶。”阿弟脸上露出了欲呕的表情:“你别说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她也没打算继续说下去。小叶扶住他的头让他重新躺了回去。“绷带换过了?”
“恩。”他脸红红的,“小秋给我换的。”
小叶又好气又好笑:“你脸红什么?”
“谁谁,谁脸红了!”叶然马上粗着脖子大叫起来:“是天气太热,还有,还有是她撕下来的时候太狠了,我一想到她撕我绷带我就痛啊!”
小秋看起来不像那样的人吧。小叶站起身,习惯性地拍拍膝盖。
“说什么撕得越慢越折磨人,然后手就这么一下‘嘶’”叶然拉着小叶的手不放开,“阿姐你又要走啊……”
小叶拍拍他的手,“下次我帮你换好不好?姐姐要把早餐给小秋,你先松开手。真的有很痛吗?”
“恩……”阿弟扭捏地松开手,“其实也还好。”恩?不对,他明明昨天还信誓旦旦说要保护阿姐的。“不,一点也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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