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时光退役》第2章


出乎他意料的,肖子昱没有提起关于豆腐或者其他的话题,也不像有兴师问罪的样子,只是端起碗夹了一块豆腐,然后幽幽地说:“那就说那个小警茶。”
秦标越发傻了吧唧地看着他,浑然不知道那个“那就”究竟是从何处引发的。
责任感
那个小警茶,现在说起来已经不记得名字了。一定要回忆起来,恐怕连长什么样、是高是矮胖瘦如何都忘记,只有那一身绿得有点灰扑扑的警服,还有有点刻意讨好的笑还在印象中鲜明着。
鲜明得肖子昱都觉得奇怪。
根本就不是什么有多深牵扯的人,甚至连话都少说,为什么偏就记得。硬要说起来,也许是为着他为自己说过一句话。而况,那句话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为什么偏偏是他。”
带着点犹疑的微弱的抗议,很快就湮没在众口一词里,近乎没有效果。
但毕竟是为自己说过话了的。无关大局,是在自己一个人面对所有人的时候,真心站在自己那一边的。虽然这些微的分担,肖子昱也并不怎么需要。
肖子昱进警局,是一个偶然,当卧底,是一个意外。一定要硬塞给他一个原因的话,归结起来四个字——“子承父业”。全都因为肖子昱那个名义上的爹——肖平郭(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去了……)。既然本人是个警茶局长,他怎么可以不把自己的儿子弄到局子里来栽培一下。
但是肖子昱毕竟就不是个左右逢源的圆滑脾气,进去了不打好关系只顾着闷着头做自己的任务,除此之外还有点别扭劲儿:不爱和人打交道。若非工作必要,他每次值完自己的那班就回去,不聊女人不喝酒不侃大山。局子里的人多少有些嫌他闷。
但是这也架不住肖平郭满意啊。肖子昱闷声不响地出任务,按部就班地生活,反而不容易误班。逢到有事儿的时候都干得干净利落,进去一年,每月的全勤奖都是他拿了。把肖平郭给乐的,将门无虎子的高帽子一戴,人都年轻了一般。
这样一年下来,同事里多多少少都对他有了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意见。有的人觉得他是肖平郭有意安插在里面来给大家难受的,有的人嫌跟他同事太无趣,有人担心他这样少言寡语缺少交流不利于工作进行,也有人纯粹就是看不过他那一副清高样,背地送他四个字:装逼,闷骚。如此,林林总总无一不进了肖子昱的耳朵。
肖子昱也清楚大家对他有意见,可惜那习惯也不是说改就能改的,那些话也不是想不听见就听不见的。
那个小警茶是唯一给他说好话的,虽然也多少有点唯唯诺诺的感觉,少有的几句搭话也像是带着点特意搭讪没话找话的感觉。尽管如此,还是让肖子昱觉得有些窝心也有些安心。他算是个没太多追求的人,心里暗暗地把那哥们当了兄弟看,但也没有因此就和那小警茶关系多么铁,还是那样不温不火着。
就在肖平郭觉得形势一片大好,警局内不满的情绪却到处弥散的时候,上头来了个光荣的任务——真的是很容易就“光荣”的任务——需要肖子昱所在的第八分队派出一名卧底,打入帮派内部配合扫黑工作。
接到任务的警队众人左看看右看看,交换个眼神,突然微笑了起来。俄尔就有零碎的小声议论从各个方向响了起来,有的是对他说的有的是对别人说的,意见都差不多。
“诶小肖,你不要去历练下吗?整天就巡巡街抓抓扒窃犯,你一定觉得很无聊!”
“年轻人正好多锻炼下胆量。”
“肖子昱成绩这么优秀,当然是他啦,没我们的事。”
“也好让他吃点苦头,目中无人看着就讨厌……”
肖子昱默默地听着,一如往常,做好自己的工作,然后按着往日的既定程序,下班,打卡,回家,吃饭,洗澡,睡觉。回家的时候他在玄关的鞋柜看到了一双黑色皮鞋,知道肖平郭已经回来了。肖子昱走过客厅的时候他并不在,卧室的门关着,应该是睡了。肖子昱没显得太失望,已经习惯了。在肖子昱懂事并且开始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之后,这位名义上的父亲似乎就忘记了自己其实还可以以父亲的身份给予很多指导,从来没想到过是不是该要在这相聚的短暂时间里和他说点什么。
习惯了。什么事情习惯就好。也许卧底,卧着卧着就习惯了也说不定。
闭上眼睛前他这么想。
肖子昱没有任何表示不愿意去的情绪,就连肖平郭也觉得,既然之前已经表现得如此出色,不见得就会失败,更何况让肖子昱去的话更能增加他在局里被提拔的资历。
之后的推举几乎没有一点意外地就敲定了卧底人选。
说几乎是因为那个小警茶,虽然他的作用也是聊胜于无,除了让这个所谓民口主的推举会变得外表上更“民口主”一点以外。
当晚,肖子昱就打包被踹出了警局。
虽然局子里的人很是担忧了一把肖子昱这个死性子,会不会反而把事情搞砸,但是事实证明在敬业方面,肖子昱还是值得信任的。在三天之后,第一个好消息传到了局子里来:肖子昱闯过了进帮的考验第一关,已经成了凤梨帮一名名义上的“小弟”。
“肖子昱还真有点本事……”
“切……”
“那小子,运气似乎一直都是不错的嘛……”
有赞赏的,有不屑的,也有带着点酸味的。所幸他听不到。不过听到又怎样呢,人们永远习惯于嫉妒他人的好运,夸大自身的厄运并加以强化,听到也不过就是听到了。
在这个时候,肖子昱躺在硬板床上,透过浑浊的空气,睁着眼睛看着有点潮湿发霉的天花板,那里有一圈圈淡绿色的霉纹扩散成深浅不同的同心圆。数着窗外工地的打桩机响了几次,巨大的轰鸣声中,个人的呼吸声弱到几近于无。看了一会,他收回视线略微偏头看着身边的人。他的“弟兄”。
这是他暂住的地方,在通过蒙眼试胆量,负重试体力,棒击试应变,含米试谎言的一系列考验后,一名赤着上身胸口纹了黑豹子的汉子露出一口白牙,含着笑意拍了拍他的肩:“小伙子还不错,叫肖什么?肖日立是吧,好好跟着豹哥,只要哥有吃,就不会短你的。”
肩膀上被拍击着的力道不小,甚至拍得晃了晃,肩上隐隐有些痛也有些暖。
肖子昱没有答话,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他不知道能答什么。
虽然可以说“我一定跟着豹哥,绝不背叛肝脑涂地”这一类的话,然而他说不出口——既然点头也可以表达意思,何必说多余的话。
豹哥又拍了他两把:“闷葫芦要不得,多和刚进来的弟兄交流下,进来都是命不好,这里没谁看不起你。”肖子昱用的化名是肖日立,给他的身份是斫水三花区一家父母亡故的家庭,有一个哥哥在劳改,本人务农。身份在网上系统很容易调到,身份伪造对局里来说也不难。
肖子昱终于低低地应了声:“是,豹哥。”
这是白天时候的事情,现在临床的人似乎睡了,他便下了床,光着脚在地上走了两圈。也许可以偷偷出去借着月光写张纸条。“喂!”才走了两步,临床的汉子一把掀了被盖坐起来瞪着他。
这么快就被察觉了?肖子昱心里一沉,迅速转过身来,手里扣着门把贴门一声不吭地站着,心里想着应对的方法。
“干嘛呢,大老晚的不睡,老听见你转来转去转得我也睡不着了——住不习惯?”那汉子正对着他扬扬下巴,前半句说得恶狠狠的,后一句却是关心的语气,继而又换了喃喃自语的调子,“其实我也不太习惯,还是家里的床软一点,棉絮多。”憨憨的有点实诚人的可爱。
肖子昱想,这个时候他必须说点什么:“蚊子多。”简单的一句话,算是应答,也算是对“睡不着”的解释。
那汉子乐了,索性也不睡了,走过来铁杆似地手臂勾过他脖子来笑:“嘿,一看就是没吃过苦的,怎么也想到要入帮?”
“混不下去了,图个开车拉货轻松点,车还被人抢了。”肖子昱悄无声息地松了门把,淡淡地说,“钱能再挣,忍不下这口气。”这番说辞是在进去之前就想好的。那汉子哈哈笑了一下,伸手捏了捏他手臂上的肌肉:“就这小身段,车被抢也不奇怪。啧,人多力量大嘛想得也不算错。”他瞟了肖子昱一眼,“喂,我是乔家坡那段的,叫乔大名,叫我大名得了。”
“你呢。”
“啊?”肖子昱说得实在太简略了,乔大名糊涂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摸摸后脑勺恍然大悟,有点埋怨的样子,“哦,你说我为什么也要入帮?也要说得人明白才行吧。别提了,地给亲哥卖了房子给老婆卖了,家里都不亲,尽会扯蛋。去工作吧,学历低还让人看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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