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焉》第30章


用“水之魄”冲洗着碗筷,掩藏住空气中的铁锈气息,然后帝珀猛地踩上门槛、拍住门框,看着微愣转首的晴彦。
“……你的‘魄’还挺方便。”
“哪有,你看你们还能做器具呢!”
“不过是用刀劈而已……嗯?那个菜你们吃完了?”
“……啊,对,怎么了吗?”
“不,我都觉得野菜太苦,亏你们吃得下。”
原来……是苦的吗?
晴彦以为是甜的。
“不能浪费嘛。”
“嗯,挺乖,就是要多吃菜,不能学木头脸光吃肉,不然小屁孩你长不高。”
“可你玄锋比你小,但他比你高啊……”
“你闭嘴。”
晴彦偷笑帝珀,接过水球送出来的干净碗筷。
“这些放哪儿?”
“你随便放就行。”
“嗯。”
晴彦走到一个石鹿雕像,将碗放在鹿脚旁,筷子平放,然后又摆弄几下地上的干草。
“小珀你原名是叫‘姜未寒’吗?”
“你哪儿知道的?木头脸泄密?”
“不,阿栊说的。”
“那个家伙……”
晴彦扬着嘴角叹出消遣似的气,下降又上起,他转过来一步步走向帝珀,帝珀被他拍肩时挑眉直视,而晴彦的意思不明,帝珀只觉得一时有点晕,但在晴彦视角中,只看到了帝珀的想法。
如他所料般的,那些他自以为是的温柔只不过是别人的自救。
然而晴彦随后乐观一想,觉得自己还是幸福的。
晴彦能吸食伤痛,不论身体还是内心,只是内心的伤往往和记忆有关,他在吸食痛苦的记忆是也会看到其余的记忆,就像一片海、有你要找到鱼、自然也有其他的鱼游着。他看见的情感中,又两个人,一个是三班的他、一个是年幼的帝珀。
太像了,帝珀看自己的时候也在看曾经。
容貌。
气质。
性格。
隐隐中神似,该说是晴彦本就为复制体,还是人们总有点那么相同的陋性,帝珀想救晴彦,因为他想救小时候的自己;帝珀对晴彦好,也是因为想自我补救。好像多给晴彦一点,自己就会“饱满”一些,他以填补晴彦来填补过去的自身。晴彦微阖上眼,笑得越发灿烂,这不算什么,这很正常,这是本性,正是因为不忍、有共同感才会更加关怀,谁都一样,他也逃不过。所以他心中的帝珀依旧好,他一直艳羡的人也一直温柔。
不温柔的是他,有了一点,就想要更多。
晴彦笑着,将痛感与记忆抽离,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不清楚、但也算有点想法,只是突然想这么做了,也顺便可以练一练手,为他的决定做一个准备。随着帝珀的不愉烟消云散,晴彦在想,如果他被忘了?他们会痛吗?
应该不会吧。
毕竟认识的那么短,而他们的一生很长很长……
晴彦,已经看到结局了。
无数个轮回,到头来还是相同。
忽而视线里渡玉出现,晴彦一下恍惚中松开帝珀,却不见渡玉,帝珀摇摇头。
“怎么回事?”
“……怎么了?”
晴彦反问道。
“……不,没什么,就是有点晕。”
“那……去休息?”
“我哪儿用得着,你照顾好自己吧。别战个斗吓死人。”
“我哪有?”
“哼,小屁孩。”
“你又说我……啊!说起来小珀你刚刚去做了什么啊?”
“我不是说了去看看吗?”
“那你看到了什么?”
“啧,他们在闲地种树而已。”
“诶……”
晴彦嘴上和帝珀说着,耳朵里听的却是渡玉和栖栊的动静,隔得还是有些远,刚才的应该是“魄”力察觉,没想到自己的敏锐也在提升。
“殷殊?”
“何事?”
“去看看渡玉他们,别被发现。”
一道黑影冲出,帝珀却视而不见,殷殊的衣摆甚至差点打在帝珀脸上,然后只是如雾般散开,帝珀也什么都感知不到,晴彦的手垂在双侧,抓紧了些衣物,殷殊的存在,就如同莲台上“做梦”的晴彦,旁观者,不被发现,是因自己的世界外才是真正的世界,所以只有自己才能看见梦里的飘然幻境?
他记得栖栊和渡玉也能看到一点,他们参与了他的梦,但他们不管,只是任其游走,也不询问那是谁,有来自何方?停留徘徊又多少的年月。
“那些孩子们相处的还不错,我们的态度真的要这么强硬吗?会导致关系越来越差哦?”
“那又何妨。”
殷殊传来的话语,前者是栖栊,后者是渡玉。
“你啊,不会后悔吗?”
“我想要的只是他能像从前一样。”
“那天机大人您还真是劳累呢?你明明知道返还比改变更难。”
“难与否……这都是约定好的。”
……晴彦要打断他们的话。
“小珀,我也去和他们种树玩!”
晴彦一个冲出,留下帝珀单手插着腰道。
“……这孩子,怎么就知道玩。”
晴彦在栖栊和渡玉的高感知中登场,被栖栊接住一抱。
“怎么了,晴宝?有事吗?”
“唔……你们什么都知道吧?”
栖栊轻笑着偏起头佯装疑惑。他虽用黑绸遮了眼,但这并不是普通的绸缎,而是神罗蛛的蛛丝,隔绝“魄”但不隔绝视力,他看到晴彦精准的与自己对视了,他虽窝在自己怀中,但并不柔弱,从来没有。不愧是他的孩子,栖栊更为得意。
“晴宝真的要问吗?”
“我是不是快死了?”
他转过去问渡玉。
“嗯。”
渡玉倒是不卖关子,直接透露出来。
“是我的命数吗?”
“嗯……”
晴彦这时候反倒比任何人都要轻松,他挣开栖栊的怀抱,自己像九岁时转起圈来,双手张开做飞鸟。
“别紧张啊……嗯……不如在山雨来前,再陪我玩会儿?”
“不要胡闹。”
渡玉警告着晴彦,晴彦也收敛了笑意。
“抱歉……”
晴彦看着渡玉又要背过去,再一次拉住他。
“渡玉……”
他扑闪着眸子。
“一直以来……麻烦你了……那个约定,稍稍放松一下吧?”
渡玉依旧是熟悉地甩开袖子,永远朝前,不会停下来等待,晴彦不怪他,他也没理由责怪,他们只是想法不同、感受不同,稍微移了移自己的视野。
“那个家伙已经不一样了,你别管他。”
“嗯,我知道。”
“那,晴宝……我去另一处种植神树了?”
“等等,可以带上我啊,我还是有用的。”
“我不建议你去,这不是简单的种树,乖,别添乱。”
“哦……”
晴彦欲言又止,但是……
“栖栊!”
“啊?”
“有些事!不懂就一直不懂,明白了反而是负担!”
晴彦大吼着。
而栖栊在微风里,他身后的树叶哗哗飞起,现在正是一切旋转漂浮、尘埃落定的季节,一叶障了栖栊的黑绸、也障了他的目,栖栊没心没肺着,他是半神,忘了身为人的情长情短,只有悲悯、戏谑、狡黠是他的选择,他不喜苦痛、因此从未去品尝它们。他在树叶飘摇中却是温柔喃喃道:
“是你懂的太多,也顾虑了太多。”
霎时间,晴彦以为栖栊的黑绸被吹起来,他看见一条黑色飘上树冠、隐于顽强的深绿,树叶沙沙作响,眨眼间栖栊不见,他不让他追上来,风声吹小了晴彦的尾音,留下他默默在原地,不知道错了谁,又慌了谁。
是夜,只嫌夜风不够冷煞、凉却了心火。晴彦曾记得“痛了身,便不会再痛心。”这般正错参半的话,但此刻他坚定不信,因为多种伤痛而躲在草丛中,帝珀一向睡得熟、玄锋又被他暂时施了术好生休息着,渡玉和栖栊没有回,他便趁着出了旧道观,让寒夜安静自己躁动的“瘴”血。沾过肮脏之物的双手已经缠遍黑气,黑龙分出的形到处再找蜈蚣的所在,晴彦手上青筋暴起、紫得发乌,兽化的白鳞都抵不住此刻的难堪,而他心跳过快,猝不及防下一瞬就爆掉,身体也过热。
他此时身痛,心也不好受。
感觉所有都在此时纠得乱七八糟,于是他选择了草地、选择了夜中月下的黯淡凄凉,也选择替帝珀盖好踢翻的被子、然后他打开房门,让木头“吱呀”一声后将自我投入发凉的夜色。
风是冷的、无情的,但可以让人更安静。
他在低吼中强行镇定,由着风呼呼吹向自己,体内暴动的血就会冷却几份,再难泛起什么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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