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鸾记》第17章


“买……”玉棠抬高了下巴,一个字咬得又重又长,“老板,把你店里的货色,每样都给我拿一件,送到浅水弯饭店去。”说罢,拎了包,扬长而去,乔天忙跟上,脸上犹有些不解,不知她挑得好好的为何突然不悦。
这里少鸾又陪着莫小姐挑了几匹料子,又接着逛了逛,方回去。
莫小姐道:“你今天心情倒不错。”
少鸾道:“我几时心情坏过?”
“你倒不如问自己,心情几时好过呢。”莫小姐道。
回到饭店,乔天和玉棠却还没回来,两人坐在大厅里吃晚饭,点了南洋风味的大虾,少鸾选了个方便看到门口的位置,眼睛不时往外望,莫小姐问道:“可看见他们回来了?”
“还没……”他顺口答,猛地抬头,“谁看他们了?”
莫小姐微微一笑,“我不过随便问问。”
但那天乔天和玉棠回来得当真是晚,且还不是自己回来的,车夫叫酒店的人扶他们下车,少鸾正在靠门边的位置缓缓地喝一杯酒,下去同一个侍者把两人架上来。两人一身的酒气,玉棠身子偏在他身上,口里嚷道:“再……再来一杯……”
乔天竟然还晓得答话:“好……好……”打了个长长的酒嗝,脑袋耷拉下去。
少鸾问:“你们干什么去了?啊?!”两边却都没动静,少鸾一咬牙,打横把玉棠抱进房里。不及开灯,一脚踢到什么东西,却是她白天买的布匹,堆了半边屋子。
他拿热毛巾替她擦了手脸,又扶她半坐起喂她水喝,她还晓得咽,一面含糊不清道:“好酒……”
好个鬼。少鸾把她安置好,去另一边看乔天。
莫小姐在房间听到动静,披衣出来,“怎么了?”
“谁知道!”少鸾没好气,两边都昏睡不醒,问哪个也问不出所以然来。但在他的脑子里,早已勾勒出一幅乔天殷勤劝酒图谋不轨的图画——明天一定得问个清楚——他先送莫小姐去休息,再回到玉棠房间替她关灯。柔黄灯光下,玉棠的被子蹬了一半,玉色旗袍的下摆,横陈着两条修长小腿,肌肤泛着珠光。双眼合着,嘴唇微微嘟着,像是童话里等着王子来吻醒的公主——少鸾的心,怦怦地跳,拍拍脸才甩开这荒唐的念头,替她把被子拉到肩上。
走到门边,手指停在开关上,一颗心却像是有根看不见的线牵住了似的,拧不下去灯……喝醉了总是难受的,总是要个人照顾的吧?是的,虽说她脾气不好嘴皮子又毒脑子又笨,好歹也是亲戚一场,在这异地他乡,总不能这样扔下她不管……
他就在起居室的沙发上睡下,想着晚上有什么事也好照应得过来。一面警醒着,听到里头咳嗽一声翻一个身就醒了,进去看视一下。却是玉棠梦里发出,本人睡得正香,倒是他折腾了一晚,快天明才朦胧睡了一觉,却梦见自己掉进河里,河水冰凉,一下子冷醒了。睁眼却见玉棠站在面前,披着件晨衣,手上拎着一只杯,倒转着,杯沿犹滴着水,而自己脸上和襟上,已湿了大片。
少鸾一下子跳起来,“你干什么?”
“这话该我问你!”玉棠冷冷挑眉,“你睡我屋里做什么?”
“……我睡你屋里做什么?”少鸾诧异地抬高了声音,待他明白过她的意思,气息都出得不大顺了,“你以为我在你屋里做什么?”
“那就要问你自己了。”玉棠放下杯子坐下来,她还没有梳洗,头发和衣服都有些凌乱,“难怪口口声声担心乔天,我看我该担心的人是你吧!”
“好好好,说得真好!”少鸾怒极反笑,“只是关小姐怎么不去照照镜子?你连头带尾加起来,连人家莫小姐的一个手指头都及不上,我傅少鸾就算是只禽兽,要找也不会来找你!”
玉棠气得脸颊直抖起来,一扬手,却被少鸾挡住,少鸾道:“看来是我坏了你们的好事,昨晚应该把你送到他屋里去的——那才是你想的吧!”
“哧”的一声轻响,一道寒光在少鸾的手腕上划过,少鸾一痛之下松手,猩红鲜血已经冒了出来,一支柳叶眉刀钉在身后的墙壁上,刀柄兀自颤抖不已。玉棠缓缓走过去把刀拨下来,转过身来,面向一脸不敢置信的少鸾,忽然微微一笑,“既然莫小姐这样好,你只管伺候你的莫小姐好了,何必在这里浪费时间?我虽然连人家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却也算是半个有主的人,你在这里,对大家都不好吧!”
伤口倒也不深,疼痛却是剧烈,像是一直从手臂把口子拉到了胸口,那一路疼得火辣辣又冰冰凉,心头不知被什么堵着,一时说不出话来,气息翻滚,也不知是怒是悲是恼,只点头咬牙道:“好,好,我等着你们的好日子!”
“不用等。”玉棠拖着他的另一只胳膊,拧开乔天的房门。乔天正在洗漱,忽见两人这阵势,一呆。玉棠已开口问道:“乔天,你娶不娶我?”
乔天赶紧漱了口出来,正色道:“我的心意,你自然是明白的——”
“别跟我说这个那个!”玉棠抬高了声间,眉眼之间,竟有一丝凄厉,“我只问你娶不娶我,要娶,咱们现在就回去定亲,不娶——”印象之中,乔天是既定的婚姻人选,却从未想过如果此事不成要怎样,一时顿住,但眼角余光,一瞥到身边傅少鸾的脸,心上陡然一阵冷硬,寒声道:“不娶我,咱们就此搁开手!”
乔天看看玉棠,又看看少鸾,两人一般脸色发青,少鸾手上还带伤,但玉棠既已把话说到这个分上,已不容他多问,他道:“我是打定了主意要娶你的,一直没说,只是怕在礼金上委屈你……”
“我关玉棠别的没有,几万两银子还是现拿得出来的。咱们这就回去,请客置礼,你一概不用费心。”她的下巴始终高高地抬着,到了此刻,脸缓缓地转过来,面向少鸾,那眼神,青且冷,像冬日里天地交昏的时刻,即将到来的便是铺天盖地的黑暗,她缓缓地笑了笑,十分诡异,“傅少爷,你不如也和莫小姐把事情办了吧,那傅家,可算是双喜临门。”
第7章(1)
老太太自然是第一个高兴的人。她做的第一件事是写信给明杏儿,第二件事是把自己经年攒下的好料子翻出来,准备给玉棠置嫁衣。又把箱子底全开了,那些珠宝首饰全摆出来让玉棠自个儿选。
玉棠只说不用,老太太再三要她挑,方随手拿了两样。
少清道:“现在都兴穿婚纱的,奶奶您还当玉棠姐要蒙盖头啊?”
“那敬酒服总是要换几身的,难道样样都是洋玩意儿?”老太太亲自挑了几件,塞到玉棠手里,“你若嫌款式不合式,可叫人改去。成色却是极好的,如今市面上的远不如这些。”
幸好只是订婚,不然按老太太的意思,还有三朝服六朝服,那是从里到外从头到脚每天都要换新的,不许重样。然而饶是如此,已经是大费周折。更兼邓子聪从南洋回来了,三媒六聘亲自托了人来提亲,大太太一来因少容年纪渐长,二来邓子聪这回生意成功,算是发达了,便允了。
这对有情人自然欢天喜地,为婚事忙了起来。傅公馆里当真是双亲临门,个个笑容满面——只除了两个人外。
一个是少鸾。他着实太忙,从香港回来以后,几乎没着过家门,吃睡都在天外天。家里有喜事也见不着他人影。老太太和大太太原本还想催一催他和莫小姐的事——既已同去了香港,估计有戏——奈何竟找不到开口的机会。
另一个却是玉棠。不知怎的,这位关小姐平日里大方爽利得很,好事将近,反而羞人答答起来。也不见她在厅里说笑了,也不见她同少清打打闹闹了。平日里她说话直爽,向来是大家的开心果,眼下一天里却有大半天呆在屋子里。
二爷猜:“或许这是她们老家风俗,出嫁不兴欢天喜地——不是还有哭嫁一说吗?”
二太太道:“我看多半是婚前恐惧症——她和乔天虽说处了些日子,但到底不长,不免担心将来的生活。”
然而任何一个家庭逢着有两件大喜事的时候,个人的情绪总分不了人们多少心。只有少清最闲,这天放学,来找敲玉棠的房门。玉棠来应门,身上还穿着睡衣,头发蓬松,脸上还带着几分倦意,少清“咦”了一声,“昨晚去做贼了吗?看看这都什么时候了!”
玉棠开了门就歪到床上去,懒洋洋道:“午觉睡久了点。”
“那饿了没?我买了鸡蛋糕来。”说着把盒子打开,奶油、面粉和鸡蛋混合在一起的甜香顿时飘了出来。
“我没胃口,你自己吃吧。”
“那就吃些蜜饯开开胃。”少清在这屋子里是极熟的,平常也往这里来寻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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