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王凶器》第7章


重断一步并作几步过去,伸手撩开容千戟的衣襟,后者一惊,却无任何防备,连躲也未躲,惹得重断硬生生止了化有魔气的手,厉色道:“你竟是躲也不躲么!”
“我体内只一颗龙珠还算珍贵,”容千戟淡然,“你若想要,拿去便是。”
重断眉头一跳,冷声道:“要你龙珠有何用处?”
“那你解我衣衫……”
容千戟此言一出,生生憋住喉头的话,白净的脸庞涨得绯红,完全不敢相信如今眼前冷淡非常的人是每夜朝他撒娇弄爪的白虎,时间一长,他自己都有些分不清了。
第十三章 
“容千戟。”
重断忽然开了口,眼瞳里情绪晦暗不明,“你可曾听过天界传言你我二人之事?”
抚着手腕边淡青鳞片的容千戟有些愣,不解道:“未曾。”
他消息闭塞,哪儿能听到什么传言,只能从侍从的言行举止猜出些许,不过就是那些他昏庸凉薄的事,说他不配为帝,说他自私自利……
可未有人知,当年老龙王屠杀白虎一族满门之后,他虽年幼,是怎样踏遍人间山河去寻重断,年过十岁后又是怎样在天宫为白虎一族翻案,直到那日重断带兵攻入天宫,他也是先遣散了各路护驾仙神,允了他们各自逃难。
他容千戟贵为天界龙王,不得逃,不得降,只能镇守最后的一片净土,并与此共存亡。
千算万算,他未曾料到,重断似乎是已忘了他。
可是他的心上人,并未取他性命,并未将他龙珠剖出祭天,而是将他养在龙宫,寸寸折磨,又予他偶然温柔。
他在一时间听到“你我二人”,胸腔之中急促的心跳都漏了半拍,终究是抵不过好奇之心,问他:“是何事?”
重断负手而立,身后的猩红披帛被穿堂风卷了边角,他看着容千戟原本黯淡的眼神变得澄澈有光,胸腔忽地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他垂下眼,哑声道:“走罢。”
第二回 下到人间,由于自身受损法力不够,容千戟化了小蛟,被唐翦拿锦盒装了起来,携带于身,哪知方才出了南天门半步,重断化的一股劲风卷停在跟前,空中传来他低沉的嗓音:“小龙王交予我。”
唐翦犯了难,他打心眼里是疼这小龙王的,但不知重断要这锦盒有何用处,便多问了句:“你可看得好他?”
说交就交,这小龙王要是出了半分差池,将军心里可有个数?
将军是不知晓自己与小龙王的前尘往事,可他唐翦为心神,是将小龙王一颗玲珑真心窥探得一清二楚,历历过往,了然于心。
重断没由来地烦躁,施法夺过唐翦怀中锦盒,狂风卷袭而过,他驭云八千里,先一步踏入了人界。
天宫一季未过,而人间已在同时迎来了第十年的冬至。
这人间十年未有龙王供奉,民间传言说天帝已死,不久三界即将大乱,众生藜藿危矣。
不知谁先挑起的恐慌,从皇城开例,各地百姓纷纷进了当地最大的天宫庙,渴望着祈福消灾,人界永昌,都等着龙王来平定世间震荡。
“唰——”天宫庙前扫地的小僧握过一柄竹节。
他正将落灰赶到树荫下去,却不料冬日的午后来得过猛,刺得他“哎哟”一声扔掉竹节,急忙去遮捂住眼,却只见指缝之间泄入天边阵阵金光……
重断正立于一处山脉的云端,早早施下障眼法罩住自身,托出锦盒中的小蛟,任他在自己掌心化作人形。
容千戟醒的时候正靠在重断的怀里,他一愣神,睁眼环视了四周,险些跌落出去,“这里……”
这是往年他来人间入口的山巅,曾经他与重断策马并辔过了仙山万座,才赶来到此处,两个人目及四海, 找了许久的路,才寻到皇城集市的入口,而这么费尽周折,只为了容千戟一句“人间的小孩儿都有平安锁”。
那年重断不懂烟火,变不出几两钱财,取了腰间的三生佩石,交予铸锁的掌柜。
那枚三生佩石做出的平安锁,至今都在容千戟的枕边,牢牢地锁着,这一见了故时之景,恍惚间,容千戟有千万个欣喜,莫不是重断原谅他了?
容千戟难得拨见了希望,抬眸问他:“你为何带我来这一处?”
“……”重断一时说不上理由来,他完完全全就是凭借着对人间的直觉,盲着摸索过来,望见这一处山巅,觉得累,便驻足停下,让容千戟在此处昭布天下。
“你说,”容千戟急了,“你是不是忘了这一处?”
“忘了。”
重断几乎是不思索地答,腰间斩龙戟又铮铮作响起来,他望着眼前一片大好河山,眼底有了倦意,再加上近日因小龙王之事心烦意乱,不免催促他道:“人间都跪下了,你出面罢。”
嗜血的气息吞噬了他身上的仙气,重断一身玄甲,映得容千戟刺眼非常。
他听完这席话,心中一窒,不再作别的言语,呼气驭力,吞吐出一朵天边的云。
容千戟双脚着在云端,还有些许不适应,心下的疑问不减,陪自己来人间昭告的不是唐翦么?怎么是重断?
再说……重断如今取了天宫圣位,应当借此机会向人间宣布天宫易主,何必再让他这前朝余孽来此布施人间,积福积德?
容千戟知时间紧迫,催动神力,以龙珠为轴,映射了漫天金光,将真龙神形更加尽力地化到最大。
腰拴紫檀珠串的主持从庙里踱步而出,手里还握着香烛的人们纷纷大喜过望,跟着趴在庙里窗边叫喊:“龙王!是龙王!”
“久旱逢甘霖!这是要布施恩露了!”
人间可不知龙王姓甚名谁,只认他们的保护神,天宫主宰,倘若有人细看过容千戟的神像,便会发现如今天边这条龙,并无龙翼与角。
天边波涛翻卷,龙形隐没在万里云间,它口旁须髯近乎透明,颔下明珠泛光,喉间几片赤血逆鳞已长到羊脂玉般的身躯里去,后肢交叉盘旋于龙尾,摆动些许,便扇动开了山间清风。
龙王现世,人间匍匐,万物称臣。
禽鸟惊掠,飞雨时鸣,天际风疾似涛,骤雨洗刷过千岩浓翠,没过几时,崖边积雨已沾湿苍苔,容千戟收了手,天边再次破出万里日光。
重断从头到尾,不过是位旁观者,他冷眼对着这一切,他曾唾弃的可笑世间。
他暴戾,恨天神主宰了所有,恨他一族上百人被屠杀了满门,他不记得自己曾有过情爱的瞬间,不记得往年每逢梅雨时节,小龙王会为他捧一抔人间的雨。
这个对他态度出乎意料的小龙王,如今立在云雨之中,水色栽眉,远山入鬓,皮相是他在蒿里山闭关受罪时都未曾见过的好,特别是那双眼……
里面是他今生未曾见过的情潮。
容千戟步下了龙形图腾在天上,大约能维持一个时辰,脚下的山峦河川被雨淋得通透清新,他不禁闭了闭眼。
“你为何不杀了他们?你如此憎恨三界条约,憎恨皇权神势,你可有想过灭了这三界?”容千戟问道。
重断低下头的一瞬间瞧见他睫毛上坠落的雨雾,怔愣半晌,应道:“我只恨天神。”
容千戟当作未听见这句,自顾自地说:“你可见过天宫供佛的祈殿落雨,一到晨起,满庭风露……”
你打了一把伞,立在雨中,说宿雨未收,叫我一同去看。
可是论谁都知道,天宫上神,怎会挨淋,连雨都不会落到我们身上去。
重断听他忽地不接言语,便侧过眼瞧他一眼,容千戟深吸一口气,慢慢地说:“可与长安城媲美。”
“是么,”重断理他了,“三界常言天宫之物乃世间之最,可我倒觉得,人间甚美,天宫比不得。”
容千戟知他对天宫深恶痛绝,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何?”
重断冷笑一声:“表面越是干净之地,反倒藏了越深的污垢,你们上神个个金制玉造,却是都带了层面具,永远不知心。”
那日布施之后,雨后初晴,容千戟被重断带着隐身前往了一趟天宫庙。
重创过后,他的龙形坚持不了太久,全程都在重断的庇护之下,二人自然挨得近,容千戟大气不敢出,满身,满心,都是重断的仙魔之气,混杂在一起,竟意外地勾人。
他望着天宫庙上自己的塑像,是许久未新修缮过了,还是那个满脸稚气的少年,神韵颇像,眼下那颗朱砂痣点得浓烈,倒真有那么些真人就立在那处的意味。
重断也在看小龙王的塑像,看久了越发觉得眼熟,再看看容千戟,他没由来地觉得,小的那个塑像,反倒更加让他觉得亲密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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