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子》第22章


阴湿的牢房里传出诃子呜呜咽咽,细弱蚊蝇的响声。
一顿发泄之后,泽珠终于缓过神来,眼前的诃子已经重重垂下头,昏死了过去。
泽珠走进诃子,抬起诃子的下颚,凝视那张毫无血色布满冷汗的脸,忽地甩开手,对一直守在外面的侍卫命令道:“把他押到偏殿去,好生看着!”
话落,泽珠一甩衣袍跨出牢房,刚走出去几步,就转头对身后的老宫人袁德吩咐道:“叫太医来给他瞧瞧。”
本被关在大牢中的诃子被泽珠放出幽禁在一所偏殿内,朝堂上每日以冯子阳为首的一干重臣,纷纷向泽珠进言上奏,要求立刻赐随王诃子死罪。
诃子本就有谋反之意,早该被处死,甚至诛灭九族。
但因泽珠屡屡将此事压下,本人如今只是被幽禁与深宫,妻儿被流放异乡,如此不合法度的轻判,遭来朝野的不满。
现今诃子又与那炎仲再次勾结,欲要出逃,叛国之心昭然若示。
那晚诃子出逃未成,而救诃子的侍卫见事已败露当即便服毒自尽,此事已在朝堂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就连一向暗中偏袒诃子的紫乌将军也连连上书,奏请泽珠赐死诃子。
这一日,见泽珠迟迟对此事不做回应,紫乌冒死入宫觐见,向泽珠当面进言:“请大王即刻下诏,赐诃子死罪!”
泽珠闻言,眉头一皱:“他一向视你如手足,为何连你也要置他于死地?!”
紫乌跪在泽珠面前,面上却无半分犹豫:“微臣视他为亲弟,而您是微臣的君王!论及
私情,我不愿见他死!但论及公!诃子不除!将成我泽国之大患!大王要是不用诃子!就不要让诃子被他人所用!请大王赐诃子死罪!”
“此事本王自有决断,你且先下去吧!”泽珠拿起桌案上的一本奏折,不再看紫乌。
“大王!不除诃子!将是我泽国大患啊!”紫乌见泽珠依旧不为所动,急道。
“来人!将紫乌将军给我压下去,送回府中!没我旨意!不得让其出府半步!”泽珠终于被紫乌激怒,重重将手中奏折敲向桌案,这几日他为诃子一事早已心神颇为其烦躁。
那夜,因泽珠失控下了重手,诃子事后一直发着高烧昏睡不醒,直到三日过后方才缓缓转醒过来。
泽珠走近再次昏睡过去的诃子,将手里这一路紧捏着的一只玉埙放在了诃子枕边。
本想立刻离去的泽珠,望着那张眉宇皱紧的睡脸,不知不觉站在床榻前已快半个时辰,等回过神来时对上的却是一张满含恨意的目子。
泽珠见此,不知怎么,尽转身逃也似地几步离开这所偏殿。
等他再次回过神来时,不禁摇头,脸上露出一股凄凉的笑意,转头望向身后那间隐在宫中深处偏僻的殿宇,一时间只觉心头好似被人挖去一块。
此刻,一身炫黑衣袍的炎仲把玩着手内的一只玉虎,似笑非笑的目中透出一股虎狼之气。
“据探子来报,那侍卫形迹败露已当场服毒自尽。”木原子坐在炎仲一侧,端起手边的茶盅。
“我早就料到此事定会被泽珠察觉,那侍卫不过是一个幌子罢了。”炎仲冷笑道。
“如今那泽武王泽珠就是再想要保全那随王诃子,想来也是不能了。”木原子低头喝上一口茶道。
“就算泽珠终是将人处死,也势必在这之前引起朝堂重臣对他的不满,到时好不容易被稳固安定一时的泽国朝堂,就会因此事而出现细小的龟裂。”随即,炎仲的目中闪过一抹狠色,“既然那诃子终是不能被我所用,那就让泽珠自己除去!”
“大王此次的离间之计,可唯妙哉!”木原子赞道。
“若不是先生提醒,我又怎能这么快就报了此仇呢!当日泽珠假意出动举国兵力攻打随国,引我上当,让炎国宗室将我驱逐,此等耻辱若是不讨回来,我炎仲何以立足与天下!”
炎仲冷哼一声,不屑道,“但要不是如此,我也不能摆脱那些老匹夫!在此处自立为王!想我在继位炎国之前,那些老匹夫就打着拿我当个傀儡的如意算盘将我自民间接回,想不到他们不仅左右不了我,还把我这匹野狼给引进了门,一直找着机会想要将我拉下王座,另立储君!如今正好可以名正言顺地收拾他们!”
炎仲目露凶光,拳头一紧,手中那只玉虎变作了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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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1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深夜,泽武王泽珠的书房内烛火摇曳,时不时发出噼啪的细微声响。
但立在一旁的老宫人袁德却不敢有丝毫惊动,只能低着头继续站在那儿。
自那随王诃子勾结焱国暗通的侍卫欲要出逃之日起,这偌大的殿宇就一直沉闷着。
别人或许不知,但他袁德伺候泽珠这么些年,就如父母知儿的心思一般,明白是什么让一向处事果断的泽珠屡屡犹豫。
这江山这天下,又怎么能让一枚棋子所左右?
诃子虽是个人才,但天下奇才能人之多,也不少这一个,更何况如今诃子不仅对泽国无益还只有千百的害处。纵是泽珠再怎么不舍,此人也终是要到了该除去的时候了。
终于,当案前的烛火快要燃尽时,泽珠出声道:“宣紫乌将军立刻进宫!”
紫乌跨进书房,就见泽珠还是穿着那一身早上上朝时穿得黑底红边的朝服,坐在桌案前凝神望着眼前即将燃尽的烛火,而面前的案桌上堆放着如山高的奏折,那里头的一大半是奏请泽珠赐死随王诃子的。
“大王。”紫乌拱手,上前一步,轻声唤道。
“赐坐。”泽珠的一双眼并未望向紫乌,依旧对着烛火不动,“袁德,你先退下去吧。”
袁德微微躬身,退出了书房。
书房内一时间寂静无声,紫乌坐在一旁的椅凳上犹如一棵松柏,只等着泽珠下令。
“这么多年……本王杀了父王兄弟都未曾杀他啊……”良久,泽珠终是对着烛火出声道。
“微臣……知道……”紫乌低下头,轻声低语。
“不,你不知道……”泽珠转头望向紫乌,“我若只是惜才!恐怕有十个诃子都被我杀了!”
紫乌一惊,起身下跪:“大王!可是这天下人不知啊!天下人只知大王您惜才!才不忍杀他!”紫乌抬头望着泽珠,“大王您可是一国之君啊!”
“所以呢?”泽珠眉宇一皱,反问道。
“所以!诃子必须死!”紫乌深深一叩首。
泽珠挥开面前如山高的奏折,那放在桌案上的一只手紧握成拳,正微微颤抖着。
泽珠终是撇开头去,沉声道:“他死了,许是在那来世就不恨本王了……也忘了本王了……”
三日后,诃子被压至刑场,而主持这场行刑的正是将军紫乌。
烈日高照,但来关刑的人却将刑场围了个水泄不通。
百姓们都知晓今日被泽武王下令处死的人,就是昔日曾受泽武王宠爱的娈童,后因才智过人屡屡立下战功被泽武王封王封爵,却在之后勾结敌国欲要灭泽国的罪臣。
诃子站在囚车里,百姓们向他投来污秽之物并口出恶言。
前方的高台上,一抹人影在珠帘后微微晃动。
本想观刑的泽珠突然站起了身,对身旁的老宫人袁德道:“回宫!”
泽珠坐上马车,命令驾车的侍卫从一旁的街巷绕过前方拥挤的人群。
泽珠在马车内,一双拳头已被他握出了汗,他眉眼紧闭,仿佛是在那深夜里做了一场噩梦一般。
泽珠本欲将诃子斩首,但朝中大臣极力要求以车裂之刑处置。
囚车缓慢地穿过人群,终于到达了刑场,诃子走下囚车再望了一眼头顶的天,便收回视线再不看向四周。
当日诃子虽见了那纸条上的内容,但并未有逃出宫的打算,一来此事极为冒险,二来自己这么做定会连累正被流放异乡的家人。
而之后一场变故改变了一切,诃子决定踏入炎仲设下的陷阱,因为即便是再明显不过的圈套,也好过他在这里如行尸走肉一般。
而这变故,就是诃子本该被流放异乡的妻儿以及家眷早已死在了半路上。
杀死他们的是泽珠帐下的一批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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