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生最好的时光》第29章


只因为,想见她。
教堂的地基一直有问题,在当地多耽搁了几天,便如火如荼赶回来了。只因为,日思夜想的都是她。
连贺晓峰在内学会里的那拨人都十分心知肚明,天天下班看他俩的眼神有说不出的异样,只有当事人迟钝得可以。
这个笑话,他已经不想再闹下去了。
可现在是什么状况?小姑娘满脸通红,两只小手无意识地揪着衣角,眼看薄薄的布料都要被扯烂了,定定地张着嘴俨然一副吓呆了的表情。
眭雍哲放开她,低头咳了一声,清清嗓子道:“小静,别去北京了。”他顿一顿,转头直直地望向她,才开口说道:“我带你去朗特。”
闻静一怔,不由得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那道目光是那样清明坚定。
眭雍哲移开视线,目光越过她一直望向天际的尽头,声音中竟带着一丝奇异的浓情:“那边正在建造人间最高的教堂,没有世俗烦恼,到处鲜花盛开……安静的乡村几乎见不到人,可一到周末所有人都会出动去教堂膜拜,你可以把全部积郁和罪恶向上帝倾诉。到了每年夏天的‘救赎日’,人们从四乡八村开车过来,在村外的土路上,车子排成一条长龙。一大块空地上搭起了无数的棚子。人们喝酒,跳舞,狂欢……”
他整个人陷入一种深沉的情绪当中,闻静也随之被感染了。
“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眭雍哲别过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中似有流光闪过,逼眩得叫人不敢正视。
“我……我……”闻静脑子有点懵,嗫嚅着避开他的视线,过了半晌才憋出一句话:“可我不喜欢你……”
空气有一刹那的凝固,此话一出口,两人都不由自主地愣住了。闻静僵着一张脸,不知该说什么好,只知道:完了,这下完了。
本意并不是想拒绝他,可他曾经说过的话在脑子里一闪而过,便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了。
闻静知道自己这点智商永远做不对事情,心里无比沮丧。
过了几秒钟,却听见眭雍哲低低笑起来,越笑越大声,终于不可抑制要深吸几口气才能缓过来。
他的一只手撑在闻静的椅背上,另一只手握住方向盘,转过身嘴角噙着笑对她说道:“对不起,没有考虑到这点,是我的错。不过,从现在开始,你要喜欢我。”
眭雍哲转手发动引擎,车稳稳地滑入车道。
副驾驶座上的闻静已经当场石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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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一章 。。。 
不日,学会从基层上调了一个叫徐岚的女人。
四十岁上下,矮且丰满,面容苍白,泡面似的小卷发直垂腰间,滤嘴烟不离手,与人初识时,像稚龄少女一样“咕咕”娇笑个不停。
据说,是专补主任退休后的空缺,正在向上头递申请。
闻静跟着同事们一齐喊她“副主任”。真搞不懂,统共不到十个人的机构,统治阶谓怎会如此复杂繁琐?
徐岚没有架子,人很随和,但看得出文化程度不高,言行举止总叫人乍舌。
有一次看到眭雍哲来接闻静下班,第二天特地把闻静叫进去,以亲身经验相传,自己当年与某高校教授的一段情史。
末了到最后,她半眯着眼吸一口烟,似无限缅怀地补上一句:“想当初他老婆还是个跳芭蕾的呢。”说完,便捂住嘴“咕咕”笑起来。
闻静目瞪口呆地望着她,天真小孩也分得清芭蕾舞者与眼前这尊大神的区别。
她坐在旁边尴尬地陪着一起笑,笑着笑着竟不自觉有了一丝凄惶之意,按住面孔只觉得双颊僵硬,怕再笑下去就要落泪。
不久,闻静便从好事的同事们口中得知了这位“副主任”的详情。
当年贺晓峰下乡时与她有过露水情,最后用尽手段,打通了好几道关节才在县文化馆里谋了一份临时工作,这一做就做了20年。现在趁这个契机调上来,为的就是补一个正式编制的名额。
“都四十三了,还没进编制,还真熬得住。”秦阳嗤之以鼻。
“我在人事科看过她的资料,什么四十三?四十六了。离过婚,还有四年就退休了,也不看看我们老板多大年纪了……”高颖朝贺晓峰的办公室努努嘴。
“马上要退休了,干嘛还要挤破头进编制?”闻静小声问了一句。
“为退休金啊,进了编制同我们这种临时工的待遇到底是不一样的。”小绿嘴快解释道。
“哦。”闻静惘然若失地张了张嘴,就不说话了。
同事们纷纷说开去,不再理会她。
对于眭雍哲会看上这个小笨蛋,她们仍感到既眼热又不可思议,平时想狠狠堵她两句发泄不满,貌似这人也未必听得懂。
漠视成了最大的报复。
这边刚说完,公休日闻静与眭雍哲在双年展上便遇到了徐岚母子。
男孩学环境设计,清俊、腼腆,对眭雍哲闻名已久,见到真人激动得两耳涨红,结结巴巴急于向偶像请教别厅的几座浮雕。
眭雍哲只得转身同闻静告声罪,平日里万众瞩目,淡定自若的人,此时却有点像笨小孩,默默地望着她,十二万分的歉意,并低声解释许多。
到底年轻,闻静忍住笑,推一推他,轻声说:“我在这里等你。”
两人离去,徐岚一屁股在喷水池边坐下,看来为了儿子,着实站累了。她身披一件染大花的袍子,再配上圆圆小母鸡似的身材,简直以为墙上的印象派直接跑到池子里来了。
“眭教授真人比电视上帅多了。”她没话找话,抬起头冲闻静笑一笑,竟也有一丝娇俏的神态。
“您儿子也挺好看的。”闻静不会说话,有点难为情,只得如实回道。
“我们走在大街上,别人还以为是两姐弟呢!”徐岚笑得更欢了,又抬头打量一眼闻静:“你还没我儿子大吧?”
闻静回道:“下个月就满21岁了。”
“还小嘛,不急。再熬个20年,名额就好让给你了。”徐岚想了想,抿嘴一笑。
“什么?”闻静没有听懂。
“你们这些小姑娘啊,就是心太急,在下面还没被人踩够就想进编制?唔,咱们这种编制就得熬,看谁的耐力好,苦媳妇最后才能熬成婆!”徐岚用一副过来人的口吻教导道。
“进了编制又怎么样?”闻静不解地问道。
“怎么样?”徐岚一怔,沉默了几秒钟才笑着喃喃道:“进了编制,身份就跟以前大不相同了,再也没人敢看不起你,再也不用每天提心吊胆会被人挤出去……人活了半辈子不就为了这些门面功夫么……”末了长叹一口气,竟有丝解脱的感觉,终于得道成仙了。
闻静没有说话,如今她又听到了另一番说法,可见每个人的追求不同。但无论为退休金,还是为门面,都令她觉得茫然且难以理解。
“可……20年也太久了吧……”闻静嗫嚅着。
徐岚洋洋得意,朝闻静眨眨眼:“十年前,上头就要给我转正。后来卡在文凭上,非得规定大学生才能进编制。我们上山下乡那会儿哪有什么狗屁大学生?还是现在活络,边递申请边买张文凭回来,照样弄进去……”她庆幸自己这点小聪明,自顾自说着。
闻静茫然地望着她,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的一张嘴在眼前不断飞快地开合着,其他一切都是模糊的,整个世界都是模糊的,扭曲得不可思议……脑袋里似有千万块碎片,七零八落渐渐拼凑成一个粗糙的雏形,千沟万渠,深不可测。
忽然,在浮着碎的影中,赫然映现出自己苍白麻木的面孔!
闻静吓得险些放声惊叫,拼力捂住嘴,胃开始隐隐抽痛,腿脚发软,迈不出去,顿时跌坐在水池边上,竭力用手掌撑住脑袋,竟摸到一头一脸的冷汗津津。
眭雍哲从雕塑馆出来,远远就望见她抱着头半靠在水池边上,遮住了大半张脸,一动也不动。
他快步走上去,扶住闻静的肩膀,将她把一脸的汗擦去,低声说:“空气真差。”
闻静这才缓过神,刚好就着他的话连连点头,借故离去。
告别了徐岚母子,闻静跟着眭雍哲出了双年展。眭雍哲一直把车驶出了很远,也没有多问,只问她想回家还是想去吃晚饭。
闻静的胃经过刚才一闹,还是隐隐作疼,想起来大概是饿了,就说不如找个地方吃饭。
眭雍哲说声“好”,便在前面路口掉转头,往商业区驶去。
车驶过大剧院门口,见到香港进念二十面体的巨幅演出海报,炫目奇丽,闻静不禁伸长脖子扭头望了又望。
眭雍哲扬一扬眉,边换档边温和地说道:“明天来看。”
“嗯。”闻静掉头望向他,大力点点头,今天第一次露出了真心的微笑。
她抓了眭雍哲的胳膊低下头,眭雍哲侧脸看她一眼,胳膊就这么一直让她抓着,一只手又是拐弯又是换挡,一路驶入停车场。
闻静心底荡着一片温暖。是的,幸好有他,这个世界上幸好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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