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弦花》第39章


保罗哀怨地看着她,“那我现在说拒绝可以吗?”
她想到他平日里那些洋文,凤眼一挑,伸出一根洁白的手指在他眼前晃了一晃,“NO——NO!”
保罗顿时垮下了肩,“不要学我说话。”
她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肩,“保罗,你们不是说什么绅士风度,你总不忍心让我一个女人再顶上去吧?”说着话,她对着保罗眨了下眼睛,带着些许俏皮。
保罗果然呆呆地点头,“那是自然,更何况你按辈分总算是我的长辈。”
她在心里失笑,在这里住了这些日子,保罗连洋人的习惯似乎都改了许多,反向他们看齐了,于是便做出感激的样子,“那你就好好干吧!”
她看着保罗傻傻点头,然后跟她告辞准备回古堂,直到他出了客厅,她才淡淡扬了下眉,若是古千城知道她早就看出这个“儿子”的本性根本不适合帮派,会不会气得破棺而出咬她两口?
只是她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既然保罗怕得一副恨不能逃跑的样子,那她还是亲自去看看的比较好,万一保罗真的吓跑了,那古堂谁来招呼?她可不想让自己过得就像古千城还在时的那副模样。既然决定放弃,就不会想着再回去,不然的话,她很怀疑自己是不是会以最快的速度整垮古堂。
于是后来便去了外滩,当然,何云一直带着枪跟着她,她其实自己身上也藏着枪,可是何云根本不放心,硬是追着来,她也就只好由他去了。
她在外滩从中午一直待到夜色低垂,可是一无所获,于是便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或许那人只是偶尔出现在这里,不必大惊小怪,安慰了自己半天之后,终于决定回去。
只是没想到,却突然看到了顾容锦。
他就站在离她不过十丈开外的地方,在夜色里,眼眸仿佛可以闪闪发光,她顿足,随即朝他走了过去,“顾少。”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神色未动,只淡淡开口。
看得出来,他似乎还是那个老样子,深沉,严峻,不再是以前那个总是含着笑的顾容锦了,这一切都是为着他的手。
她笑了笑,“随便走走,你呢?”
“我在这附近吃饭。”他看着远处的水面,一星两点的光漂浮在其中,不知道是星光还是船上的灯火。
“哦。”她应了一声,下意识又看了他的手一眼,终于抱歉地说:“顾少,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顾容锦看她一眼,没有做声。
她便又说:“你的手受伤,我要负起绝大部分的责任,若是害得你有什么不便的地方,你尽管说,我还能帮的,一定尽量做到。”
顾容锦却淡淡看她一眼,“我要你帮要你还的话,不急在这个时候。”
她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又想起一件事,“还有,如果为了这个,影响到你和你喜欢的那个人之间的感情,我很抱歉。”
顾容锦脸色一沉,瞬间紧紧闭上了唇。
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只好也跟着闭口不语。
这样脾气不定的顾容锦,倒是让她无限怀念之前的那个顾容锦,虽然偶尔的不正不经,可是比现在难以揣测心思的他更好相处一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顾容锦终于开口:“你说的没错,就为了我这只手,只怕她也不会喜欢我的。”
“顾少说哪里话?”她连忙开口,“但凡一个女人真心爱上一个男人的话,无论是他贫穷还是富有,是正常还是略有残疾,都是不会介意的。”
“是吗?”顾容锦似笑非笑。
“当然是。”她点头,突然说,“我想你也知道,嫁给古千城,的确让我告别了以前的生活,他有钱有势,能够给我提供优渥的生活,可是我却从没有爱过他……也许你会认为我是一个比较冷血的人,可是那是因为我心里爱着另一个人,我从没有忘记过他,也不打算忘记,即便他贫穷,即便他什么都没有,可是我总记得他对我的好,那是即便用再多的财富都代替不了的。”
她以为她说得已经很清楚明白,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顾容锦的脸色却越来越不好看,最后他只说:“你现在还喜欢着你心里的那个人?”
不知道为何,在顾容锦那种眼神下,居然有点惘然的感觉,可是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她是还记挂着元哲没错,只是为什么,她看到顾容锦的眼神的时候,总是觉得有些不忍和心疼?是了,或许是为着他是因为她现在才变成这个样子,以前的他风度翩翩,虽然现在还是俊美得一如往昔,但是那种气质却明显地和以前略有不同,于是她忍不住说:“我想,既然是被你喜欢着的人,一定有她的可爱之处,那么,她也一定会用她的眼睛和心来体会你的感情,而不是只依靠眼睛。”
顾容锦还是没有说话,但是过了很久以后,他抬头看了她一眼,略略扬了下唇角,似乎很勉强地笑了一笑,“嗯。”
她终于稍微松了口气,陪着他又站了一会儿,这才说:“很晚了,我先回去了。”
他没有说话,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得进去,但是她终究是客套地点了下头,随即转身,只是转身的时候才听到他说:“嗯。”
她坐上车之后,才回头去看他,夜色里,江边的风吹动他的衣服,他就站在那里,静静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应该说是看着她所坐的车子吧?
她不知道为什么一阵心悸,连忙收回了目光,“阿云,开车回古艾园。”
第二天起床,却早就忘记了昨天的事,按照往常的时间做着同昨天、前天、大前天,很久很久以前的日子里一样重复的事情,洗漱、吃早饭,收花……
没错,还是那奇怪的玫瑰花,锦红的芯,碧梗绿叶,挤在漂亮的藤篮里,她一笑了之,吩咐刘妈随意处置。
再后来,因为没事,所以便让何云载着,回到她以前住的地方。
或许是因为昨天跟顾容锦说到了以前的事情了吧,所以她才想着旧地重游,还是以前的老弄堂,近日来阳光正好,挨家挨户都在晒衣服,空气里一种混杂着霉味的衣香,又或者根本就是那樟脑的香。
她让何云停在外头,自己顺着那墙根一步步朝里走去,偶尔跑过几个小孩子,有的还在笑着打闹,其中一个不小心撞到她身上。她扶了他起来,对他笑了笑,但是那小孩子却还是飞快地跑开了。
莫不是她在古堂里待的时间太久了,人就变得凶神恶煞起来?
她微微笑了笑,声音有点空落落的清脆,落在空气中,让那阳光仿佛也溅了起来,一线一线的,她突然觉得无聊,便闭上了嘴,继续朝里走。眼看着就要走到自己以前的家,可是斜刺里人影一闪,她吃了一惊,朝后一退,再朝那人脸上看去,顿时吃了一惊,“许世昭?”
许世昭听到她的声音后,脸上似乎也掠过吃惊的表情,可随即又疏离而客套地微笑,“夫人怎么会在这里?”
“这句话,应该是我来问你吧?”她蹙了眉,上下打量他。
他却淡然开口:“只是恰好经过这里而已。”
骗人——
“难道保罗交给了你什么任务,还要让你朝弄堂里钻?”她越是看他,就越觉得他像元哲,可是她也知道,若是她问,他是断然不会理会她这句话的。
他却只是笑了笑,“夫人,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她突然喊住他,随即对他一笑,“这样吧,你若是没事,就陪我走一走,说不定等会儿,要差你办事。”
许世昭看了她一眼,最后才说:“既是这样,那我就不走了。”
她却带着他继续朝里走,一直走到她曾经的家门那里。
房子依旧还保留着,没有人居住,只在门上挂了把大锁,她取了钥匙开门后走进去,回头招呼他:“进来吧。”
许世昭这才走了进来。
房间里的一切都没有变动,甚至打扫得也很干净,她伸手拂过房间正中的桌子,“我每隔一个星期,便会让人来打扫一次。”
“这里是夫人以前住的地方吧?”许世昭在她身后淡淡开口。
她点了点头,回眸对他一笑,“是啊,这就是我以前住过的地方。”
许世昭却移过了视线,打量起其他东西。
她只轻轻一叹,随即便走到屋中一角,拿了张尚未上弦的古琴出来。伸手抚过那面板,手指来回摩挲了几下,她轻声开口:“这张琴还没有上弦呢。”
许世昭没有做声。
她依旧继续说下去:“我也许久没有做过这事了,自从嫁进古堂,我几乎没有再碰过琴,手生了也不一定。”
于是转身拿了丝弦,慢慢朝那张琴上缠去,她上了一根弦后,便又试了试音,只是却不知道为何,那根弦居然“啪”的一声断开,她微微吃了一惊,“噫”了一声,收手一看,手指尖上居然沁出了一颗血珠子,原来被那弦给割伤了。
只是她还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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