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第22章


「请别心急,我这就回来。」
姑娘朝黑雾说著,礼数十足,亲切而和善,前所未有的温柔。
「走吧。」
她吩咐著,从黑雾之门的这边,穿越到黑雾之门的那边。
「我们该回去招待客人了。」
13
清晨时分,木府内的灰衣丫鬟们忙进忙出,在姑娘的吩咐下,用心准备上等好茶,跟美味的点心,比过节时还要忙碌。
就连茶具也讲究,留存在木府已久,那套薄如蝉翼、轻如绸妙、润白如玉,近年来从未动用的薄胎茶具,也被小心翼翼的取出来,仔细擦干净。
倒入热茶后,隔著薄薄的杯身,都能瞧见茶水的颜色。
最初泡的是滇红金芽,但姑娘一看,说茶汤太深,要换浅色些的,于是改换茉莉花茶,芬芳馥郁,茶汤也清清淡淡。
一切打点妥当,姑娘在大厅里,从舒适的圈椅站起,用悦耳的声音,朝著门外柔柔的福了福身,礼数十足的唤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您既然回来了,又何必客气呢?请到我这儿来,一起品茗闲聊。」
她意味深长的一笑,不似如临大敌,反倒像要招待贵客。
「或许,我还有些事情,得跟您请教才行。」
语音脆似银铃,虽然声量不大,却能传得很远。
声远、再远,如铃铛滚入了黑暗之中,终于消失无声。
姑娘等著。
静。
屋外,毫无动静。
无风、无声、无人影。
等了一会儿,她掩唇轻笑,又微啓粉唇,娇声再道:「您老人家何必遮遮掩掩,不敢前来相见?」
说到这儿,她略微一顿,秀眉微挑,娇语轻言。
「莫非,您是怕了?」
娇嫩的声,带著丁点的笑意,在寂静中,轻轻的响起。
这话看似邀请,但挑衅、嘲弄的意味,却格外深沉。
果然,语声未落,远处就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
紧接著,一股强大的震动蓦然铺天盖地袭来,摇动整座木府,信妖毫无防备,被强劲的波动震得胡乱摆动,连忙紧紧抱住房柱,就连严阵以待的黑龙,也被逼得退了一步。
姑娘素白绸衣漫舞,裙袖被吹扬得猎猎作响,仍站在远处不动,笑意盈盈的望著外头。
「怎么了?怎么回事?」信妖没见过这等景况,吓得忙问。
「没事。」
她轻轻一笑,淡淡说道:「客人来了。」
强大的震动,一再冲撞木府,坚固的结界从外网内,一层一层的碎裂,被强行突破。而且,那股力量像是对木府极为熟悉,直直往大厅而来。
当最后一层结界破碎,震动终于终止。
一个身穿白袍的年轻男人,出现在大厅门外,容貌俊逸非凡,嘴角勾著不以为然的笑,闪著异样光芒的双眼,注视著站在桌旁的姑娘。
除了样貌之外,最惹人注意的,是他的双手。
那双手,润如白玉,即使随意垂落在身侧,映衬著白袍,仍散发著淡淡光芒,连最上等的丝绸都黯然失色。
「你这小女娃儿,年纪小小,胆子倒是不小,竟然敢用话激我。」
他冷冷一笑,上下打量著这娇弱的少女,半点不以为意。
「若不是如此,怎么能见到您呢?」
她含笑坦诚,不惊也不惧,敛袖往桌边的另一张椅子伸去。
「站著说话多累人,您还是请入座吧。」
男人随手撩起白袍,从容入内,在桌边做下,才环顾四周,见了那些盆里的花儿、缤纷的绣线,跟一些姑娘常用的东西,都很不满意:「这儿改变不少,堆的尽是女人的玩意儿。」
「我不过是照自个儿的喜好,做了一些更动罢了。」
不等灰衣丫鬟上前,她难得敛起长长的绸袖,亲自为对方倒茶。
「如今,我回来了,一切都会恢复原样。」
男人一字一句说著,话中所指的不仅仅是大厅的摆设,更有别的含意。
站在角落的黑龙,陡然眯起双眼,直视这非同寻常的男人,尘封的记忆被唤醒,惊得他全身一震。
他见过这个男人。
虽然,只是见过一面,但那飘逸的白袍,冷淡的笑容,伴随著锥心刺骨的疼痛,都让他无法忘怀。五十年前,他被七根银簪钉在深水中,这个男人曾来询问他,要他承诺不再做任何坏事,当他愤怒的拒绝后,男人面带笑容,却无情的将银簪踩的更深。
怎么可能?
黑龙震慑的看著姑娘,再看向男人,答案已滚到舌尖。
「公子,您这么说可能就太失礼了。」
姑娘换出那个名称,虽然不是对他说的,但已证实他没有错认,这个男人的身份。
本府的主人,就是砚城的主人。
历任的木府主人,都很年轻,也都没有姓名。若是男人,就称为公子;若是女人,就称为姑娘。
但是,就像天空不会出现两个太阳,砚城也不会有两个主人。
在三年前卸任的公子,竟然会再度回到砚城,而且明显来意不善,不少男人都已经丧命,个个都死状凄惨,门外聚集的人们越来越多,因为结界被破,哭声也能传进大厅。
听著姑娘的指责,男人先是啜了一口茶,才睨望过来,笑著缓缓摇头,嘲弄这小女人的天真。
「失礼的该是你。」他宽宏大量的指正。
姑娘眨了眨眼睛。
「喔?」
「我这个主人已经回来了,你要是识相,就该即刻离开砚城,消失在我的眼前,永远不许再踏入砚城的地界半步。」
俊美的容颜上,笑意更深,却更教人不寒而栗。
信妖躲在角落,因恐惧而颤抖不已,拼命蜷起身子,缩小又缩小,恨不得能当场消失不见。
「您弄错了,木府的主人是我。」
姑娘半点不怕,小脸上还是漾著甜笑。
「您虽然归来,但不是主人,而是客人,还是位不速之客。」
俊美的笑容,逐渐扭曲变化。
男人美如白玉雕琢的双手,端起空的茶杯,掌心拂过杯口,杯中竟就浮出一座小小的砚城。
「砚城,是我的。」
他宣布。
「我回来,取回属于我的东西。」
「您说的是夫人吗?」
姑娘问道。
「很抱歉,夫人是绝对不可能离开这儿的。」
公子一字一顿,咬牙警告。
「把她还给我!」
「很抱歉,规矩就是规矩。」
她眼中有著同情,但坚决不肯让步。
「你我都清楚,能维持砚城的平衡,都是历任主人牺牲最在乎的那人,才能换来的。您期满时不愿意献出夫人,犯下砚城大忌,才会被逐出万里之外。」
「废话少说,你把她藏在哪里了?」公子的双眼,绽出血红精光。
「您告诉上上任主人,将他夫人藏在哪里了吗?」她不答反问。
向来温暖舒适的大厅,陡然吹起阵阵寒风,变得犹如严冬般寒冷,悬在墙上的灯笼瑟瑟颤抖著,烛火也惶恐的忽明忽灭。
「很好,你既然不说,那我就毁了这座城,亲手把她找出来!」
一滴茶水,从他的指尖滴下,落在浅浅的杯中。
蓦地,乌云覆盖天际,前所未有的暴雨倾盆而下。
天色昏暗,但闪电劈下,闪起银白色的光亮,才照亮公子半边侧脸,满是笑意却森然骇人,眼里的寒意,几乎能冻结成冰。
「这城是我的,我要让他们生,他们就能生;我要他们死,他们就必须死。」
杯中的水越积越多,人们惨叫连连,他却满不在乎,无情的戏弄著。
姑娘好整以暇,只是唤了一声「黑龙。」
果然!就知道是找他。
黑龙轻哼一声,迅速飞出大厅,来到乌云之上,就看见一群白衣人,个个都拿著水桶,手握杓子,不断朝砚城泼水。每一杓的水,落到地上就是一尺,尽管砚城水渠通畅,也受不住无尽的泼洒。
大水奔腾而下,在城里漫的越来越高,城中无论人鬼,都被淋得湿透,哭天喊地、惊惧交加的爬山屋顶,努力不被高涨的水吞没。
黑龙单手化为龙掌,势如疾风,朝白衣人划去。
锐利的龙爪,将白衣人都切碎,连乌云也被划开,暴雨停歇,天际放晴,又露出阳光,暴涨的洪水,又顺著水渠流散,陷溺在积水中的人们,这才送了一口气,狼狈的相互扶助。
黑龙站在云端,往木府看去,能清晰看见大厅里的动静。
公子不怒反笑,拿著空杯把玩,弹指轻轻一敲。
就听得轰隆连声,整个砚城都震动,地面如江河开裂,崩开无数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裂口,建筑一座座崩塌,落尽无底深渊,人们惊叫奔逃,岌岌可危。
姑娘不疾不徐,抬眼瞧著躲在一旁的信妖,轻言浅笑,淡然吩咐。
「一个都不许给我掉下去。」
「是。」
尽管再害怕,信妖也不敢违逆命令。
它飞出木府,深吸一口气,沿著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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