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一样流淌的平而河》第8章


韵月说:“正好,等会我们到河边去就在这儿点燃火把。”
怿笔道:“天黑了,我们回家吃饭吧。”
凤音把火堆四周再清扫一遍,这才跟她们回家。
吃过晚饭,大人和小孩都到竹架台上来纳凉讲古,年青人们则陆陆续续地点着火杷向河边走去。韵月和一群姐妹们拿了火把到晒场边的火堆旁点燃,就嘻嘻哈哈地往河边去。
凤音和怿笔因为要检查和清点药箱;出门来时外面已显得有些寂静了,一位坐在木菠萝树下的老婆婆对她们笑说:“你们两个迟了,人家都到河边去完了。”凤音和怿笔忙拿了火把在晒场边的火堆前点燃了就走。
怿笔对凤音道:“凤音,别太急着走,小心看路,迟些不要紧的,咱们又不赶着去对歌。”
路面上间或有些从火把上掉落的灰碳,未灭的火星在黑夜里闪着一丁点红,凤音和怿笔都一一踩灭了。远处偶而传来一两句对歌声,河边火光闪烁。凤音和怿笔来到竹跟旁,见隔不了多远就有两三个人把火把插在地上,他们就站在火把的旁边或轻言细语或和前边或后边的人对歌,原来也有别的屯子的人来这儿的,怪不得他们对歌这么在味。
突然所有的喧闹的声音都静下来,凤音正奇怪,一阵清越的歌声破空而来:
七夕河满溪水涨,
草木繁茂花儿红。
天上仙女羡人间,
霓裳羽衣降水边。
清泉淋浴神气爽,
老牛引着牛郎来。
仙凡结合王母怒,
金钗一划银河隔。
舀水声声动云鹊,
飞上天河架桥梁。
人间自始有七夕,
鹊桥相会千古传。
歌声刚落,河两岸就响起一片“哟嗨”地欢呼声,接着就是姑娘小伙们的对歌声,歌声此起彼落、你来我往、热闹非凡。凤音和怿笔插不上嘴,只是站着笑看他们对歌,站了一会觉得有点累了,就拿起火把往家走,家门前的那些小姑娘都进去睡了,还有老人们还坐着,凤音和怿笔熄了火把,到三婶门前的竹架台上来坐。
三婶拿蒲扇拍拍地打蚊子对二婶说:“今天是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咱们等看了鹊桥再进去吧。”
二婶看着夜空说:“好哇,反正屋里也热得很。”
凤音的阿妈看着木菠萝树上暗影,轻轻地叹息着说:“牛郎和织女,他们真是苦哇。”说着轻声地哼道:
织女巧手织云裳,
天宫寂寂看孤影。
牧笛声声进耳来,
拨开重云往下看。
牛郎吹笛悠自乐,
碧草青青花儿红。
凡世自此搅仙心,
也许白天太累了,凤音有点昏昏欲睡。这时河边的人依次回来了,屯外的人举着火把径往屯外走去,太远的就在亲戚家住一晚;本屯的人回来坐着聊了一会也就睡下了,只有凤音和怿笔坚持着要看鹊桥。
大约十二点钟,天上的群星逐渐向天空中间聚拢,汇成一条闪闪发光的桥梁横跨夜空,凤音忙摇怿笔的手臂道:“看,鹊桥!”
怿笔点着头“嗯”,看着夜空说:“听,好像有喜鹊的声音。”
是啊,凤音好像听到了天上嘈杂的鸟叫和翅膀扇动的声音,牛郎和织女一定在鹊桥上相会了。看,桥两边的一颗星星和三颗星星渐渐变淡了隐没了,在桥上汇成一颗。凤音和怿笔屏住呼吸生怕惊动了天上的喜鹊,可是鹊桥只持续了一会儿就渐渐淡了隐没了,天空两端的一颗星星和三颗星星又逐渐变亮,在那儿遥遥相望。哦,喜鹊们都从天上飞回来了吧?凤音的心竟有些空落落的。
今晚睡得最迟了,怿笔过她家里去,凤音拿着煤油灯走进房间,韵月已睡着了,她把煤油灯放在木箱上,轻手轻脚地上床,又掀开纹帐探头出来吹灭了灯才躺下。
次日醒来天已大亮,凤音一骨碌爬起来叫道:“呀,起来迟了。”忙忙地穿衣到厨房里来,韵月正舀锅里的猪潲水进桶里去准备喂猪,凤音说:“姐,你怎么不早叫我?”
韵月道:“见你睡得那么香就没叫你。你又不赶着去做什么,起那么早干吗?”
凤音拿牙膏挤到牙刷上,见近天井边瓦檐下的小瓦缸刚被洗过,便揭起盖子,看见里面满满一缸清凌凌的水,便说:“姐,你什么时候起来挑水的?”
韵月道:“昨晚你没睡时我就挑来了,你坐在竹架台里竟没看见,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哦,那么快就挑来了,也是啊,要不怎么叫七月初七的水。”凤音盖上缸盖,“姐,这水你真的要留到明年啊?”
“哪里,七月十四我要拿它来做糍粑和粽子。”韵月提着猪潲水出去。
凤音用口盅盛水漱口。
孟雨过来说待会到上降乡开会。“开会,开什么会呢,?二嫂”凤音最不情愿的就是开会了。
孟雨道:“凤音过了年就十八了,是个大姑娘了,该会想了,上面叫去做什么就去,别多问,去了再说。”
孟雨过她家里去,凤音盛粥吃早饭。
每次开会都有很多人的,只是大多的人各怀心事。
钟其鸣跪在台上,对开会批斗已经漠然了,好哇,打吧骂吧诉苦吧,反正我是“地主老财”、是“官僚资本主义”是“黑五类”。现有人心都扭曲了,哼,个个看着陈情激昂的,其实谁是善类?只听得台上的人说:“赵育德老师,你也爱过地主老财的欺压,吃过地主的苦头,你上来说说。”
育德支吾着磨蹭着,钟其鸣在心里说:“赵育德,你上来呀,骂吧打吧,我承受得起,别因为我把你的境况搞糟。”
这时有人“哎呀”了一声,惊呼道:“不好了,杨医生受伤了,流了好多血,大家快救人啊!”
人们纷纷转头看后面,会场骚动起来,主持会议的人只得宣布散会,叫人解开钟其鸣及其他几个也被划为“地主”或“四类”的人的绳子,让他们自行回家。钟其鸣边走边回头看,从重重叠叠的人影中看见一个俏丽的身影握着满是鲜血的手臂,人们正忙着给她包扎,他心中一暖,原以为这年头人都变成兽了,原来还有人在的,那么他要活下去,无论怎样都要活下去!为不辜负那些还有人心的人。
回到家见旁边无人,孟雨责怪道:“凤音哪,你不要命了,自己扎自己还扎的这么深,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啊?”
凤音垂下头道:“二嫂,我,对不起。”
“唉——”孟雨搂住她道,“二嫂知道凤音是个好姑娘,很好的好姑娘。”
转眼天高云淡,稻田里一片金黄,青梅嫁了韵月也嫁了。凤音觉得房间里一下子空旷了好多,感觉特别孤单,也就特别地想念韵月。
每次经过平岭屯她都在屯外停一停,那么快姐姐就是别姓人家的人了,她还可以亲亲热热地叫她姐姐,但再也不能象以前那样每天回到家都看到她了,只有到年节她才回来一趟,而且也并不是每个年节都来。凤音感到前所未有地想念姐姐,甚至有现在就去看看她的冲动,看她快乐吗?幸福吗?胖些了吗?凤音暗自感到好笑,她真是瞎操心,姐夫那样的人,怎会对姐姐不好呢?
一踏进家门,凤音就习惯地把药箱放在房间靠隔板的一张小板凳上,现在她得自己收拾房间,床铺、衣服、箱子,都得自己动手。不如姐姐在时每次回来房里都整整齐齐干干净净,每天她无论起多晚都有姐姐煮好的粥菜在那儿,即使是碗碱萝卜干也会炒得黄澄澄地放在碗柜里。这是姐姐的枕头,姐姐嫁了一个多月了,她还将枕头放在姐姐原来睡的地方,凤音将脸轻轻贴在枕上:姐,你会想念家,想念我和阿妈吗?怿笔说明天到小卉家去,不知会有什么事?凤音拍拍枕头,她得出去看小侄崽,帮阿妈喂猪赶鸡鸭进笼。人生无不散的筵席,生活总是要变的,如果年年岁岁总是活一个样子,那社会还怎么进步?
凤音进厨房担桶出来拉着小侄崽的手说:“跟姑姑去河边浇菜,姑姑帮你捉蛐蛐玩,好吗?”
小侄崽一听捉蛐蛐就乐了,一蹦一跳地跟着凤音去河边的菜地。
十一月的平而河水浅而清澈,怿笔坐在竹排上对岸上的凤音叫:“凤音,快点嘛!咱们本该昨晚过去的,到现在才去应该早点,不然日头长了再过去就帮不了小卉什么忙了。”
凤音一边应着:哦,就来;一边提着鸭子走进竹排,放下鸭子洗一洗手,解开竹排的绳子又洗一洗手。
怿笔忍酸不禁:“凤音,你找婆家可一定要找近溪近河的,不然你一天到晚到哪里洗手去。”
凤音一边撑竹排离岸一边说:“怿笔姐,你别笑我,谁不怕担水远,你要去的板瓦屯也是近水的,那屯下就有一条小溪。照我说再能干的人离了水也难活得滋润。”
怿笔道:“你真会想,不过你说的确实也是真的。”
竹排慢慢划近那坡屯河岸,凤音和怿笔见小卉正坐在一张竹排里洗青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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