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日月》第127章


明锐心想,这孩子不过是赌气,不是一心寻死,不过这执拗任性的性子真是少有,真该好好教训一二才是,也难怪世诚兄气恼。
但再去寻找时,那孩子已经没了踪迹。
扑通通又跳进许多人进江水,明锐惊愕的看到那披散一头乌发的女子凤宁竟然举身跳进江水,吃惊不浅,心里感念这姐弟情深可见一斑。
忙出到舱外,却发现船舷另一侧一阵响动。
明锐猛的侧头望去,船舷上探出一个头,水淋淋,气息微弱的喊:“明大哥,救我,救我,莫要送青鹏再回去,会被打死。”
明锐也顾不得许多,忙去拉他上了船板,解下鹤氅包裹他,青鹏面色如土灰,仰了头呢喃:“莫让他们知晓,自当青鹏死了,明大哥,冷,抱青鹏回舱里。”
明锐又怜又痛,暗地吩咐人去给侯府的船报信,一面吩咐人去打热水伺候青鹏洗涮。只这时,又一湿漉漉的头探进船舷,翻身上来,气喘吁吁的嚷:“呆子,快拉我一把,你藏了我家小弟在哪里?”竟然是昭凤宁。
身处儒门世家也是结交各路江湖朋友半入江湖,明锐一撩袍襟蹲跪了去拉那女子上船,见她一脸湿漉漉的水痕,周身在风中瑟缩,却咳个不停只顾了说:“我家二弟如何了?我知这孽障定是逃上你的船,他不将昭府闹个天翻地覆,才不忍心去寻死。”
咳喘的话反带了笑意,望他时那双眼儿含忧,话语中那几分怜惜都带在脸上,舱里传来小青鹏的哭闹声:“青鹏溺水死了,再没了你家的青鹏。我不认得她的。”
那份任性负气透了童稚,仆人才拿来披风给大公子明锐披了御寒,就被明锐一把接过抖开覆在落汤鸡般周身**滴水的凤宁身上关切的叮嘱:“小姐莫急,他一个孩子,赌气过了就好,若不介意,明锐看护他一夜,小姐请回吧。”
隔壁的官船听到了响动,移船相靠放下踏板,大公子昭世诚扶了父亲晋阳侯亲自过来,虽然面带惭愧,却掩饰不住满脸忧虑,世诚同明锐抱拳解释说:“我家二弟平日骄纵,疏于管束,让世兄见笑了。”
明锐反觉得这娃儿顽劣得可爱,神经半夜大闹地府一般,搅扰得全家不得安宁,他一赌气,定然闹个地覆天翻。
青鹏在舱里蒙了身子在被衾中就不肯露头,嗡嗡的声音在里面嚷:“闪开,都躲开我远些,青鹏已死,你们自信了世洁去,还想将我挫骨扬灰吗?”
想这孩子小小年纪言语刻薄,明锐心里暗气,示意众人莫慌,心想自己总同这娃儿无仇无怨的,就凑近前坐下,伸手探进被衾中去拉他出来,好言相劝:“令尊深夜来寻,不露头就是你的不是了。”
话音未落,就觉得手背如被蛇咬蝎蜇一般剧痛,明锐惨呼一声慌忙抽手出来,手背上被两行整齐的牙印,渗出血珠。这娃娃竟然咬人!
“孽障,若是一心寻死,今日就结果了你。”世诚恼得去揭那被衾,一番挣扎总算将那娃儿从被寝中擒出时,惨白的面颊,虚弱无力的也不再抗争,喃喃说一句:“送我去吧。”
一抹额头,滚烫如沸水,众人慌了神,舱里乱做一团。
入夜哪里去寻郎中?官船行动不便,正在七嘴八舌争执间,明锐说:“世伯若是不嫌,但用了明锐的船去寻郎中。”
管家上了明府的船如箭离弦般而去,明锐只得随了世诚去官船上等候,这半夜怕也难入睡了,明锐同众人一道守了青鹏。这才发现孩子前片身子雪白如玉,那一身细腻的肌肤如锦缎柔滑,活生生一个锦孩儿,眉清目秀惹人喜欢,只是一翻过身,从臀到腿几乎没一处完整之处,如锦缎被火燎烟熏再遭水泼灭火后一片残烬。暴殄天物般令人怅憾。分明已是周身无力,但凭谁靠近,这孩子就垂死挣扎,令人心疼不已,也不敢再有人去碰他,只是那凤宁守了榻前呜呜的哭个不停,口声声的喊着:“青鹏,姐姐喊你,你可是要应声,不得就这么贪睡,若是睡去了,怕就再也醒不来。”
众人正在束手无策时,明锐望见那小老鼠般的孩子世洁正在探头探脑向这边望,恍然不安,进退不是。心里顿生一记,喊了世诚在一边耳语几句。
世诚望他的目光惶惑,明锐看看青鹏,对明锐摇摇头,暗示他不妨一试。
“来人!”世诚一声断喝,家人都面面相觑。
“去把四公子绑了,到船头活活杖毙,这孽障作恶多端,留他不得。”
世洁被拖下,外面哭天喊地的嚎叫声,听得众人胆战心惊。
不多时有人进来回话说:“大公子,四公子已经杖毙。”
就见青鹏翻身大嚷着:“不要他死,不要他死,要他活着。”
气息微弱,言语焦急,仆人忙说:“是昏死了,在请示大爷,可还继续打?”
原本是计,也不曾令人责打世洁,不过让世洁哭喊了一阵敷衍青鹏,让他泄了胸中郁气。如今听他制止打死四弟,还是有几分兄弟情谊,明锐心里庆幸,看来自己并未看错这孩子,这生得钟灵毓秀的娃儿淘气异常,却是别有慧根,日后定然有番大作为。
这边郎中寻来正为青鹏疗伤,那边仆妇惊叫着:“大小姐昏倒了。” 
【番外】孤舟奇遇4
凤宁大小姐原本来了月红,江风潮寒,她为了搜寻二弟忙碌一场本就腹中坠痛难忍,撑了一口气狠狠教训了一顿二弟世安,才回房里歇息,就听说四弟这不长进的东西用了下三滥的手段陷害二弟世安,气急时银牙咬断,撑了这口气也要出去问个青红皂白。却不想二弟世安心气高,被这一场委屈冤枉得投江寻死,她情急中也不及多想,毫不犹豫的跳入江中救人。
待爬上了“呆头鹅”明锐的船,她才觉得腹中如刀子搅动,疼得她一身身冷汗淋漓。
耳边听了弟弟们哭声此消彼长,又急了去照看,才起身,眼前一花,身子前后晃动几下,竟然天昏地暗再没了知觉。
明锐守在这女子身边,见她已没了先时舟舸上那副横眉立目的牙花婆子的彪悍,一双杏眼闭紧,黛眉微颦,只那容长的面颊细腻白净,安详时才发现她模样秀美,眉梢眼角自带几分妩媚。
还是乳娘姜氏凑前拉起明锐劝他回避道:“大爷请回避片刻,多有不便。”
明锐这才想到男女授受不亲,只是一时情急,也不知自己如何就奔来坐在了塌边。他自问自己平日还是个谨言慎行的人,也不知这两条腿今夜如何鬼使神差般不听他调遣。
世诚忧心忡忡随他到了舱外,望着一江夜幕下晦暗的江水,叹口气说:“女子就是麻烦,明明知道这些日子身子不方便,还去逞强跳进冰寒的江水,怕日后落下个病根她就规矩了。”
明锐面颊顿时热烫,才恍悟因何这凤宁小姐疼得昏倒,掩饰不住狼狈,也不宜故作糊涂,笑笑说:“姐弟情深,莫过如此,只是青鹏小弟的性子倔强的了得。”
凤荣疼得难过,明锐的乳娘姜氏吩咐人去熬了姜汤灌她喝,又用黄铜汤婆子为她暖腹,也不知谁说了句:“去镇上的药铺看看有没有阿胶买些来,最是奏效。”
世诚在舱外看看天色未明,晓星犹在,摇摇头道:“怕是要待天明才能开城门。”
明锐便多了几分犹豫,他出门前,父亲知他访友要路过郓州阿县,便叮嘱再三,要为他的小娘魏氏,父亲的小妾去采办补身子的驴皮阿胶。明锐一口应允,虽然此行他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为了掩了爹爹的耳目,还是托了江湖上的朋友帮他去买得阿县上好的阿胶快马加鞭送了来。
因怕这味珍书受潮,他一路都是小心谨慎的照看。
如今昭家上上下下急了为大小姐寻药医病,忙得不亦乐乎,他明明怀里抱了良药。
明锐也是爽利,吩咐水生伯去取来阿胶奉与世诚,水生伯喊他去一边低声道:“大爷,你可是计算仔细了。这凡造诸胶,自十月至二、三月间,出门前我们托人去东阿县买这胶当属来之不易。大爷你慷慨的让了人,回去拿什么同老爷交差?即便现在去药铺采购,成色药性上差得许多,老爷是粗通医理的,拿来一看定然瞒不住,少不得大爷你又一顿埋怨责罚。”
水生伯说得不无道理,见主仆二人犹豫,昭世诚忙说:“君子不夺人所好,想世兄购得这上乘的阿胶定然有重用,世诚还是待天明派人去买吧。”
但屋里的婆子们惊叫:“不好了,不好了,大小姐下血了。”
一时间众人都慌了,乱作一团,世诚提了袍巾大步进去,那光屁股的娃娃青鹏已经跪坐在姐姐身边哇哇的大哭着:“姐姐,姐姐,青鹏不再吓唬姐姐了,姐姐。”
明锐一咬牙,毫不迟疑的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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