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途》第31章

何君昊看了她一眼，当她开始发酒疯，并不理会。
夏瑜又重复了一次，“停车！我叫你停车！你听到没？……你再不停，我就直接吐你车上！”
最后一句已经是威胁了，虽然在何君昊看来不过就只是像小孩子耍赖一般，但他看她脸色确实不好，终于还是在高速路上靠边将车停下。
夏瑜二话不说，推开车门，自己下来冲到路边就开始一阵呕吐。
一阵天，她本来就没有吃多少东西，吐出来的除了酒还是酒，一阵倾肠倒胃之后，她只觉得喉里心里泛酸。
吐到无力，她反倒蹲了下来。
夜晚的高速路上并没有路灯，但是她也能辨认出递到面前的是一张纸巾。
她却一直不动，也不语，直到何君昊不耐烦了，“站起来！”
她听得出他压抑着的怒气，却不为所动，当然也不惧。可是何君昊也并不是好脾气的人，他一把拉起死蹲在地上的夏瑜，他原想把纸巾什么的都扔到她的脸上，但在看到她苍白的脸和木然的眼睛时，心却还是该死的不忍！
何君昊伸出依旧拿着纸巾的右手，在夏瑜的无动于衷中慢慢地一点点的给她擦拭嘴角残留的污秽。
待到他沉默地清理好要收回手时，她终于有了回应，却是抓住了他准备抽离的右手，她的手很冷，真能冷到他心里去。
他听着她虚弱的声音，却不像是在对他说，“你知道我第一次喝酒是什么时候吗？……12岁的时候，我去爸爸书房偷了他的酒，瑾说这样不好，但是我拉着她和我一起喝，我们不仅喝醉了还醉得一塌糊涂。瑾在那个时候还记得要训我，可是，你知道吗？在我吐得很难受的时候，还是她扶着我，给我挽着头发让我吐……”
夏瑜突然间放开了他的手，她自己却后退了一步。
手腕冰冷的触感暂失，他看着她眼里涌出的悲伤一点点的堆积，慢慢变成一层水汽，氤氲住她的眸子。这一霎那，多么像18岁那年夏天。那时年少，只因莫名的一瞬间，他尾随她一路直行右转，最后还在天桥底下停驻了一夜。
心里蔓延着一种被噬咬的痛，他看着她后退了一步，却感觉她仿佛即将往后倒下。
“何君昊！”
这是她第一次正式的叫他全名，“我讨厌你！”
何君昊苦笑，他知道，他当然知道她一直讨厌自己。
“我讨厌你装模作样，讨厌你永远模范生的样子，凭什么你一出现就要把我扔到英国去？……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来找我的是你？！……”他伸手把她收在怀里，她的身体带着冷气，却很柔软，手环着她的腰，她的挣扎，她的谩骂，都还在继续，却挣不脱他刻意用力的臂弯。
他知道她的挣扎，知道她的厌恶，而他只是，不想放开……
第三十四章
闭上眼睛，那片黑暗再度袭来，她知道问题出现在哪里，可惜她自己不是良医，不能自救，却偏偏也接受不来专业良医的救助。
沐璇睁开眼睛，室内并不是全然的黑暗，角落里还留有一盏灯，幽幽的发着昏黄的微光。
她觉得冷，在被子里缩了缩却因为担忧惊醒身后的人而不敢有太大的动静。韩司煜的手习惯性的揽在她的腰间，其实，这不止是他的习惯，连她都很习惯被他这样搂着睡。不能否认，曾经她就是在无意识中放纵自己对这个怀抱的依赖，意料之外的是这竟然让她逐渐从没日没夜的失眠中解脱出来，可是……这次却失败了。
沐璇小心的拿开他的手，自己轻手轻脚的下床。在浴室里，她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面孔，心里想着，人长大到什么样的时候，能从镜子里窥见的东西就开始变得越来越少？仍是内心思绪紊乱万千，此刻镜中人为何还是一副波澜不兴和麻木不仁？
她像是在看一个外人一样看着镜中的自己，突然涌起一阵恐慌，让她逃也似的从浴室出来。她靠在浴室门外的墙上，慢慢压下刚才的心慌，重又看清一室寂静，这里是酒店，对，她入住的酒店套间，韩司煜把她送回来之后，并没有离开，她看向床上，他还在！
原谅她，这样的夜晚，她没有独处的勇气……可是此刻，即使他就在她的身边，她却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
借着屋里角落的那点微光，她走到沙发上去翻自己随身的包包，里面的东西很杂，匆忙出门，她几乎只是把东西往里扔，都没有收拾过，她翻了一小会才把想要的东西拿出来，一个小小的柱形塑料瓶子，里面装的是在美国时医生开的安眠药，她有好久没有再靠这种东西入睡了，只是这东西却还是习惯性的放在身边。
她盘腿在沙发上坐下，对着药瓶开始又一阵发呆，最近精神不好，这样的发呆越来越常出现，直到视线里出现一杯清水把她从失神中拉回来。
她一手接过韩司煜手中的水杯，温热的杯身稍稍驱散指尖的冰冷，韩司煜在她身后坐下，随即拉她入怀，沐璇微微一怔，身体随即被他转了过去，依然在被他环抱着，只是，正面着他，她只是下意识的低下了头，下巴却被他抬起，他说“你今天都没有看过我一眼！”
他的声音少了点惯常的玩虐，倒是带着些些的委屈和无奈，沐璇则是更加无话可说，她没有拒绝他的陪伴，而却也真的一个正眼都没有给过他。可是这也并非她的故意，她只是，不知道要怎么面对……
他扶着杯角将水杯凑到她的口边，她喝了一口，却也再喝不下去。韩司煜不勉强，接过水杯，连带着她手里的药瓶一起接过，都放到了茶几上。
韩司煜一手环在她腰间，空出来的手把她的手握在掌间，他的手心温热，让她丝毫想不起要把手抽回。他淡雅的嗓音带着他独有的亲昵在耳际响起“你多少天没有睡了？”
沐璇略带震惊的看向他，随即也想通了，他们即使不是朝夕相处，也好歹是相处了这么些年，她没有太多刻意的隐藏些什么，所以即使被他注意到了些什么也很正常，她将头轻轻的靠在了他的胸前，“你都知道？”
“你睡不着就不会闭上眼睛，你喜欢睁着眼睛等到天亮，或者研究我睡觉的样子……”他说着这些，嘴角忍不住上扬，“如果连续失眠，到了第六天就会去吃药。”
“你……”他怎么能知道得这么详细，沐璇想问他，却不知要从哪开口，难道问他为什么偷看她吗？
韩司煜却猜到她想问的是什么，“你以前的台历上标有不少空心的圈圈，这个不难猜到的。”
韩司煜，这样的你，如果有一天要我放手，你叫我怎么舍得？沐璇把被他握着的手从他掌间抽出，也伸到他腰间，调整了一下姿势，更加贴近的回抱他，说“你都不好奇吗？今天你看到的那个……”
“你让我好奇的是有很多，而这个”韩司煜抚着她的头发，“这个不是也很容易猜到吗？她不是你，只是长得很像你。”
他说得还真是轻描淡写，他看事情都是这么清醒简单的吗？她多想问他，那个长得很像自己的人对他说那样的话时，他心里在想的是什么？可是，她却没有那样的勇气……
“她是我妹……那个今天说想要勾引你的人，是我亲妹妹！”沐璇将脸埋在他胸前，“这样，你说我是不是有了一个失眠的理由啊？”
韩司煜没有说话，沐璇静静的在他身上靠了一会之后起身，探手想去拿回桌上的药瓶，却被韩司煜先了一步。
她原以为韩司煜不会同意她吃这样的药，可却见他打开药瓶，从里面取出一粒放到药盖里，再递给她。沐璇把药接过，倒到口里，又喝了一口水把药丸子咽下，就这样的药量，她真的很怀疑会有效。
韩司煜重又把她搂回来，两人一起窝在沙发里，沐璇在他的怀里紧紧地楼着他，听着他的话，他的呼吸声、心跳声，心里渐渐平静下来，他说“睡吧，我就这里。”
等夏瑜再睁开眼睛时，四周一片黑暗，她大吃一惊，摸索着身下的皮质椅套和身上盖着的小毯子，茫然了好一会儿，才记起自己待在哪里。
之前压抑得太久，借着酒劲，她把情绪都发泄到了何君昊身上。细节她已经想不起来了，只大约记得从某时开始，她对何君昊的谩骂渐渐变成了她一个人的号啕大哭，直到她哭得精疲力竭，再昏昏睡去，这其中当然也忆不起自己是何时和怎么样被弄到这车后座里来的。
何君昊并不在车上，她坐起身，从车窗外看出去，发现这里竟然还是之前的高速路上。她在车内四处张望了一下，才从车后窗里看到了何君昊背靠在车尾的身影。
夏瑜推开车门下车，拖着步子来到何君昊面前，他指间夹着一只烟，嘴里吐出一口烟雾，看到她，犹豫了一下，似乎欲言又止，直到最后一只烟慢慢抽完，他把烟蒂扔下，才说“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