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途》第54章


“既然来了,就多待一会吧”,回身之前,安韦伯说了这么一句,正常的语句,丝毫没让人觉得有突兀或意外的情绪,是主人家对来访客人正常的态度和礼节。
其实他们都知道安韦伯的话是对沐璇说的,只是相对于何雅琪的不敢相信和夏瑜的困惑不解,沐璇要相对平静许多,她甚至回应了,点头了。
虽然有窃窃私语和好奇的回头,但人群渐渐散回室内了,沐璇现在又怎么会看不出是夏瑜的小心思,引来人们的注意力,然后看安韦伯和沐璇在众目睽睽之下的反应,只是夏瑜期待的是什么?他们父女重逢,要抱头痛哭,还是相视陌路?
“进去吧”沐璇对夏瑜说
夏瑜觉得好奇怪,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的反应这么……这么正常,为什么父亲看到沐璇没有惊讶的感觉……
难道说,他一直都知道?!他一直都知道夏瑾还活着?!那是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跟她说夏瑾已经死了?
沐璇已经先一步走在前面了,夏瑜想马上去问她,她看到她已经进去了,她追上去,却发现丢了她的身影。
这屋子才多大,怎么会一进来就不见人了?夏瑜直觉她又走了,又这样一声不吭就走了……
夏瑜在人群中张望,窜走,心情糟糕透了,这时厅里渐渐静了下来,然后是安韦伯的声音,“今天,真的很高兴,你们能来……”
沐璇在房间里,隐隐约约好像能听到楼下的声音,她环视着这个房间,她对这个大宅子陌生,对这个房间当然也不会有熟悉感,只是这个是安韦伯的书房,这个应该不会错,只因这里的装修和布置和她所记得的当年海边那个别墅的几乎完全一样,只是不知道墙面上那些书会不会也一样。
房间里只有她一人,刚才把她从楼下“请”上来的人已经退了出去了。
外边带着一个阳台,她站在落地玻璃隔门后,看着外面天黑了,但从下而上的光亮不断。现在这样的感觉真的很奇怪,这是她父亲的寿宴,她一人在这里,而有很多人在外边。她尝试去想记忆中上一次他的寿宴,那都是多少年以前了啊……
在她还记得的父亲生日里,他们都是一家四个人在家里吃饭,母亲会亲自下厨,做上他们都喜欢的菜色,最后一道一定是长寿面,其实,她们姐妹和父亲一样,都酷爱面食,而家里有人生日那天的面一直都是最好吃的,因为那是母亲亲自下的,因为那天他们都在一块,因为那碗面存在于记忆最深处,因为它已经不可能再现,因而将不可能被超越……
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安韦伯自己。
沐璇在原处转身,背对着阳台,看着他关上门,一步步走向书桌后的大椅。比起刚刚在楼下后院里的见到的,眼前的他更真确的是一个老人。
他们都沉默着,在这不大也不小的空间里,此刻的无言,是过去的果,只不知是不是末。
那一年,意外之后,她在几个月之后从昏迷中醒来,她原有的世界就已不再存续了。她已身在美国,她没有死,没有残,可对于她来说,说不上幸运的是她也没有失忆,她知道躺在ICU病房的是在爆炸发生时将自己推开的筱姨,她清楚那天的日期,记得上船前他们做的事情,她没有忘记自己是谁,也没有忘记她所认识的人,只是她每天能看得到的都不是她认识的人,而那些她记得的人,好像一个都找不到了。
那时候的她整日整夜都陷在无尽的恐慌里,她意识里唯一的支撑就是ICU病房里的筱姨,等她醒来,等她醒来,好像等她醒来就一切都好了。
其实秦涛那时找到了她们,他一直在她们身边,只是沐璇根本看不见他。她也不知道是在哪一天,她的父亲出现了。那个时候,她的意识是清醒的,只是情绪不受控制,当她见到安韦伯,有根弦突然就断了,她对着他就会变得歇斯底里,她被注射大量镇定剂,被关在病房里,感觉就像是等死。
而到最后,将她从死沼里拉出来的是筱姨醒来的消息,她并不是第一个看到筱姨醒来的人,却仿佛是触动最大的,她在筱姨的床前,看到这个不可思议的女人居然还在对着她笑,她难道不知道她以后不可能用双腿站起来走路了吗?为什么她还能那样对她笑?
筱姨搬出了ICU,而她搬去了筱姨的病房,她不跟人说话,只是听筱姨说话,终于筱姨身体一天比一天好起来,而她终于愿意开口说话时,第一句,是对她的父亲说“我可不可以不要是你女儿”。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那时说的其他话,也不记得安韦伯那时说了什么没,只是知道一个事实确定了,她不是他女儿,她不要再回去,不想见到以前那个世界里任何的人,这任何的人里,包括了她的生父,也包括了她从出世以来就一直相伴的另一个至亲。
安韦伯从医院里离开了,从此她的世界里不再有父亲,只有筱姨和秦涛,她有了一个机会,在16岁那年,开始一个新的人生,她努力着,摒弃那些让人窒息的过往。
她逐渐开始融入美国的生活,她没有很远大的目标,她只明确她要在筱姨还能看到的时候,让她知道自己在很努力的生活,而且她会活得很好。
只可惜筱姨并没能坚持多久,2年之后,器官衰竭手术无效之后,她还是离开了她和秦涛。
在筱姨离世之后,18岁时,她改了名字,直到今天,她和安韦伯再相见,而她叫做沐璇。
“今天,我很抱歉”沐璇对安韦伯说
“没有关系”安韦伯并没有在大椅上坐下,而是走到书柜之间,打开内格里的保险柜,从里面拿出来一个盒子,放到办公桌上,对沐璇说“让你到这,是有些东西要给你”
他没有把盒子打开,说“这些,我想应该要交到你手里”
沐璇没想到自己还能一眼认出这个盒子,这是她自己的储物盒,曾经,她觉得它那样的大,大到她以为能盛住她全部的心事和幻想,只是现在看来它明明只是那样的小,她不自觉地手握成拳,心里颤抖着,却没有勇气上前揭开那个盒盖,良久的静默之后,她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都不需要了,这里面的东西”。
安韦伯叹息,像是思虑着说“这些年,你一个人在外面怕是吃了不少苦……”
这样的话应该是能触动人的吧,只是,沐璇此刻感到的却只有麻木,“您不必如此的”她开口,甚至不知道该要怎么称呼他了。
安韦伯眼神中有着毫不掩饰的无力感,“还在怪我吗?”
这个问题,沐璇曾在心里问了千万回,连她自己都找不到一个答案,怪吗?恐怕是的吧,如若不是,现在心里就不应该这么难受,不是吗?
她想她应该要说些什么,不然就太狼狈了,“您知道的,母亲已经不在了,我已经没有办法怪她了”所以,怪你,不像是一个选择题。
安韦伯清邃的眼瞳直直凝望着她,静默片刻,“这是第一次,在你母亲死后,你在我面前提起她”他说“你是不该怪她的,你知道她是很爱你们的”
“是吗?”她克制着,想让自己不要说出讽刺的话,却还是略不去怨怒,“可是我从来就不知道你们所谓的爱算是什么?是责任吗?还是愧疚?你们没有教过我,也没有让我看到过,为什么你还能在这里替她对我说爱?我不需要!我不需要你假惺惺说的这些话!”
“她是你的母亲”相比沐璇开始失控的情绪,安韦伯的话说得坚定,带着一种深沉,“我知道你敬她爱她,不要因为其他的事情,抹灭了你对她的感情。”
沐璇突然笑了,“您让我觉得可笑了,为什么您要强调?在她已经死了多年之后,比起您自己被怨恨,为什么您似乎更在乎我对她的想法?”
沐璇看着安韦伯,不能肯定,但似乎在他深沉眼眸底闪过一线复杂光影,他说“逝者已逝,我在乎的是你能健健康康的生活下去”
“就只是这样吗?”沐璇觉得胸中涌动着什么,像要破涌而出,她已压抑不下。
她暗自做了几次深呼吸,想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只是似乎没有什么效果,面对依旧镇定沉默的父亲,她只觉得更恨,但是今天,她头脑异常清明,她不会再在他面前崩溃。
“我一直记得,从很小很小的时候起,你都不在家,母亲会过来我们房间,抱着我哭,我总问她为什么哭,可她只是一直哭,一直哭,我那个时候就在想,她不喜欢这个地方,不喜欢这个家,那么,等到有一天我足够强大了,我一定会带她离开”她淡淡的继续,“您说得很对,我不应该抹灭对她的感情和思念,她是我母亲,哪怕她不完美,我怨她,但我也只怨她为什么要这么无望的丢下我们一个人去死……”
“你那时太小,很多事情不应该知道,更不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