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迷深宅》第55章


春巧一个人在院里煎药,忽然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她举目望向外边,一双熟悉的绣鞋在门边左右警觉着,想移了进来。春巧轻轻喊道:“进来吧!正睡着呢!也没有其它的人了。”慧珍加快脚步,也不敢瞧春巧,微侧了身子进门,直接进了卧房。
轻悄悄地掀帘向内窥视。床上的人哪是睡着的?有精有神地睁着一双俊目,正炯炯发亮地等着望过来呢!慧珍吓了一跳,放下手中的帘子,转身要逃。
门内的男人开口道:“我没死!你失望了吧。且赶紧去抓一副草药交给春巧,把我一下结果了事!”
慧珍没了担忧,满心的伤悲顷刻间化为怒火,回头顶了过去道:“要死就死在外面,别回来叫人瞧了厌烦!”
天啦,这个死女人!她何时成为这等尖酸刻薄之人了!
蒋兰轩一弓身子,要起来,却把伤口弄裂开了,一股鲜血霎时浸了出来,把厚厚的白纱布染得刺目。他憋不住痛,“嘶”地咧巴着嘴,牙关紧紧地上下互抵着,分散着胸腹上传来的剧痛。
慧珍在外面听得这微小的动静,终究忍不住,又打起帘子,入门来。
好久没有正眼瞧过他了,一时竟有些认不出。他仿佛变了一个人,眼底乌青地悬挂着一双衰催的眼袋。额上的三、两皱纹深深地横刻着悲愁。一张薄薄的红唇完全淹没在杂乱丛生的乌黑胡渣里。这哪里是风流倜傥、不沾一尘的二少爷,分明是一个苦困潦倒的中年大叔!
慧珍立在门边,远远地望着床上那个陌生的熟悉男人。男人也用晶晶亮的一双黑眼炙烤着她。两股视线无言地绞缠在一起,碰撞、争斗、迷惘、爱恋……种种都要把慧珍的元气给抽离开去。最后,她费力地解开了眼神撤退,颓然地后退几步,身子重重地靠在门上。木门发出沉闷的声响,把她自己吓得抖了一下。
床上的男人把鼻子“哼”的一声,他歪斜了嘴角,发出了轻蔑的笑声。只听他说道:“我还没那么禽兽!这个样子都能把你睡了?”
慧珍刷地一下白了脸,她低低地咒骂道:“快住嘴!休要再提那事!你已经得了报应!”她的胃疼得抽搐,两只手不由得往胸口处捧去,好像随时要接住爆裂出来的心。
“嗖”地一下,床上的人竟然瞬间移到了她的面前。兰轩扶住了她的双肩,把她端立在自己面前,然后伸出一只手,抬起了慧珍的下巴,使她与自己来个面对面。两人的鼻息混杂在一起,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高热的温度。
兰轩沙哑了声音,他微启薄唇,一对牛目直直地瞪着慧珍,道:“什么样的报应都只管来,我不怕!我今日只要你一句话……你——跟不跟我走?”
走?跟他走?
慧珍并没有与兰轩对视,她耷拉着眼皮,视线斜斜地眺着自己的右后侧。蒋兰轩的提问赫然击到了她的神经,她不由转动眼珠,抬起眼皮,仰望了他一眼。眼前是一张热切诚挚的脸,是这三年来,常常出现在她梦里的脸!
“跟不跟我走?跟不跟我走?” 慧珍的心底一再重复着他的话。
这样的话从他嘴里吐出来,还真是动听呢!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魔力,是个女人都会脱口应答:“好好好!带我走吧!走得远远的!”
两只小手捏得紧紧的,指甲都深深地嵌进了掌心的肉里。这样的疼痛才是真实的!慧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廓顿时扩大了一倍,满满的气胀住了胸膛,使她挺直了腰。声音低微却清晰入耳:“你在说什么?难不成发烧了?——春巧!春巧!”后面的称呼,慧珍突然大声起来,音色尖利恐慌。她急躁地把兰轩的手从自己身上刨划掉,忙乱地返身冲出了屋。
屋外传来她变样的嗓音:“药怎么还没有煎好!我走了!”一个字比一个字低微,可见得人已经逐渐跑远了。
屋里,兰轩失神地呆立着,颈椎断了似地后耷着脑袋,眼睛直直地盯着
天花板。半响,他一声狮子吼,捏紧拳头朝自己的伤口,狠狠砸去。
“哐当”一声,碗掉在了地上,黑棕色的药汤播洒了一地。药早就煎好了,春巧故意在外看着门。这许久了,得来的是一跑一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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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好后,蒋兰轩一溜去了林城的新山庄,再也不回府了。
惊变
三少爷宝松从正门一溜烟地冲进府来,叫门丁赶快把死沉死沉的铜大门给关上。看门的人不解,动作有些迟疑,被宝松一脚蹬在屁股上。
三少爷滑稽地把自己的辫子紧紧拽住怀里,像抱着金银珠宝一般,先蹿到了二奶奶的院里。对慧珍叫道:“二嫂,可别让承鑫出门玩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群疯子,见着男人的辫子就剪,这世道啊,不太平了!”说完,他又赶紧去梅园,看看自己的儿子蒋鸿龙有没有在家。
原来,今早宝松听三奶奶的命,去码头厂子帮着看管一下,有一批膏药要搭船运出去。一进厂房里,就见好几个雇工手提断发在垂泪。他们自码头过来,被一群挥舞着剪子的人拉住,“咔嚓”就横刀削去了留了几十年的长辫。就有一个当即还跪在地上,恳求保留的,干脆被剃了一个亮晃晃的光头。
三少爷听得心惊,看来那什么“革命”已经闹到小城来了。原先听得一些传闻,因为隔了天远,并不当一回事。
他躲在厂子里,隔了窗户向码头方向张望,果真见到一群气势汹汹的人到处疯蹿。码头上几乎没有一个长辫的男人了。他们又守在泊口,候着那靠岸的船,上一个,剪一个。其间有不愿割爱的,跪倒在地以求豁免,也有摩着已然秃了的头顶长叹,但也还有大笑的。众人面对辫子的消失表现各不相同。这光景煞是稀奇!可是三少爷也看见有人趁乱摸一下小媳妇的胸,夺了老弱包袱的。
因担心家里的人,他就冒险赶了回来。
慧珍听明白后,暗暗叫道:“这可要了我的命了!”她也不敢声张,只交代了一下春巧,并不敢动府上的马车,自己到外面拦了一辆,催着马夫向西山疾驰而去。
已经有十天没有去看望过小儿子了。锦轩见了母亲也不叫,两只小手直把慧珍朝外推,不让她抱,也不要她亲。他记着恨呢!娘带着哥哥走了,只留他一个孤零零地在庵堂。晚上睡觉也抓不到娘的奶。
要逢上电闪雷鸣的漆黑夜晚,小小的人儿裹紧了被窝,堵住耳朵,抿紧着小嘴也不吭一声。
慧珍给他带来的糖果玩物,他都扔在了角落便宜了老鼠。每次慧珍临走的时候,都会哭得鼻红眼肿。小锦轩却飞快地逃跑到了后山。他拣了一抱的小石头,愤愤地朝娘走的方向一个个掷去。
慧珍晓得这样下去不行,她本打算再过半月就把锦轩接下来,先放到府外那个小院子去。过些时候买小丫头,还打算多弄了两个到院里去先住下。没想到这外面说乱就乱了起来。
路上,情形果真像三少爷宝松说的那样,不太平了!好几处房屋都冒着青烟,有人强行进屋拖了猪羊走,还有几伙人提着马刀斧头的,在街巷里混战。
形势一触即发,迅速燎原起来。到城门口的时候,还有一只拿枪扛旗的队伍开了进来。有那些敏感狡猾的人,也裹着细软,扶老携幼地往城外僻静处逃了。
慧珍越觉情势不妙,她不停地在心里祷告,锦轩千万不要出什么事!老天要报应就报在她慧珍的身上,让她现在就车毁人亡,身首异处!
一路颠簸,终于赶到了西山脚下。三匹马已经累得口吐白沫,慧珍一人翻下车。
真是老天要惩罚她了!
锦轩不在庵里。他死缠着师太,一块出去化斋了。他虽然还不满四岁,却全天漫山遍野地乱跑,脚力竟也不输大人。此次师太出门不远,就打算在附近城里走走。平时锦轩机智伶俐,也深得师太欢心。师太不忍他嚎啕大哭的样,就带上了。
慧珍万念俱灰地连夜赶回府,却见府外依旧红灯高挂,把门的却是一排扛枪的大兵。
蒋府出事了!
慧珍被押到府内的偏厅里。
她看到蒋府上下,几乎所有的人都被羁押在此。但是三少爷宝松和三奶奶好莲却不见身影。二奶奶丽娥坐在地上呜呜地哭,蒋鸿龙两手牵着珠儿和承鑫默在那里,看见干娘回来了,泪珠子再也憋不住了。三个小孩一同扑来过了。二奶奶丽娥也跟着后面跑过来。
三少奶奶哆哆嗦嗦地讲了半天,慧珍才听明白。
她走后不久,二老爷蒋呈荣带着一只队伍闯了进来。蒋呈荣骗了慧珍夫妇后,就失了消息。也不知他混到哪里去了。此次竟然会化身成从戎之人,还带来一支队伍,大摇大摆地开进了蒋府。
他心下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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