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物》第127章


时千饮不悦道:“我的记忆好好的。”
公主闭上了嘴。
她的神色恢复了冷漠,并比往常更加冷漠。
她没有再同时千饮说话。她和时千饮的所有联系,只有岁闻。当她的孩子走向死亡,当对方的记忆消失无踪,两人之间的最后牵绊已经消失。
她决意杀了对方。
但不是现在,是之后。
是这件,最重要的事情结束之后……
她重新转身,周围的光芒再度升腾。
蓝光翻腾着,融合着,先注入骨牌,又自骨牌投射到岁闻的身上。
这束蓝光就像一个通道,通道之中,岁闻的身影渐渐变淡,变成虚影,向着骨牌的方向移动着……
刺骨的寒意笼罩着岁闻的身体。
他看着公主,看着时千饮,看见公主疯狂之下的期待,看见时千饮原地踟蹰。
随后,岁闻听见了声音。
是时千饮的声音。
妖怪自言自语:“你没有死,你会复活的。”
接着他将手伸入蓝色光芒之中,猛地抓住岁闻的手腕,和岁闻一同被卷入骨牌之中!
最后这一刻,岁闻看见了时千饮坚定的面孔和公主惊怒的神情,然后,是长长的,长长的,没有尽头的黑暗。
他心中充满了怨恨,如这黑暗一样,永无尽头。
***
现实,地铁。
整个城市的地铁网络已经彻底失控,行走在轨道上的地铁就像蚯蚓一样疯狂蹿动,上下左右胡乱撞击,城市已经大乱,原本呆在站台的人奔命一样向外逃跑。
这其中,只有一个人反向行动。
时千饮凭借着和岁闻的契约,一路找到了感觉最强的地方,随后,冲入已经扭成麻花的地铁之中。
黑暗之中,岁闻不知独自行走了多久。
黑暗孕育他的怨恨,他的怨恨形成黑暗,他存在黑暗之中,存在怨恨之中,直至,他突然感觉手腕一热,被一道力量从黑暗之中拉了出去。
岁闻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看见了环绕在身周的钢铁废墟,以及穿越废墟,站在自己身前,拉住自己的手腕的时千饮。
两人对视。
时千饮紧绷的神色顿时一松:“你感觉怎么样?”
岁闻望着时千饮,轻轻说话,自言自语:“该死的,本来应该是你……”
第86章 地铁
浓浓的黑雾自岁闻身上溢出; 覆盖了这一截车厢。
一支断裂的钢筋蛇一样; 缓慢突兀地从地面抬起; 于半空中停留片刻,直刺时千饮的后背。
“当啷”一声。
雪白的刀刃出现了,形影挡住钢筋; 轻轻一碰,甚至没有用力,就将钢筋一分为二。
钢筋的落地叫醒了其他的东西。
由黑雾覆盖的车厢已经活转过来; 废墟之中亮起了两盏红灯; 像是地铁的两只眼睛。
红光之中,车厢之内的东西开始挪动; 画框、扶手、长椅,每一样东西都在动弹; 它们转动方向,变幻位置; 从四面八方朝时千饮攻击过去。
形影刀此时被时千饮拿在手中,他简单一划,火焰出现; 旋转左右; 拦住众多物品,可也是此时,一截断裂的铁轨自下而上直刺出来,刺穿了地铁的底端与时千饮的脚掌。
鲜红的血液涂饰视野。
这像是战斗的终止符,让两个人的动作都在这时凝滞一下。
鲜血从伤口溅起; 飞高,洒在空中,如同一组慢镜头,让岁闻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提高,悬空,慢慢滋生出针刺一样的疼痛。
“你要和我打吗?”时千饮忽然出声。
他抬起了脚,若无其事的往前,一步一个血脚印,一直走到岁闻身前。
他对岁闻说:“但我不想和你打。”
说完这句话,时千饮甚至收回了形影刀。
他以一种全无防备的姿态站在岁闻面前,无视着躁动的、已成为物忌的地铁车厢,也无视着自己的伤口,只直视岁闻,认真说话:
“我不介意我们真的打一场,但我们的战斗应该是快乐而酣畅的,而我并没有在此时的你身上感觉到这些,所以现在,我不会和你打。”
妖怪冲岁闻伸出了手。
车厢的窗户破碎了,碎玻璃从地面升起来,零散横梗两人的中间,边角尖锐,闪烁刺人的光芒。
但时千饮似乎没有看见这些东西。
他依旧伸手向前,玻璃的尖角划开了他的皮肉,在他的手上刻下道道红线,只一个呼吸,红线绽开,血滴急涌,一下就将时千饮的手染成了红色。
他似乎没有感觉到痛苦。
“岁闻,我带你回去。”
他有点恍惚,也从满腔的怨恨之中清醒了一点。
他低低的说了一句话。
时千饮没有动。
他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一遍,声音变得高了起来:“滚!”
时千饮还是没有动。
前伸的手依旧前伸,自手上流出的血液已经在车厢之中聚成了一个小水洼,游离在周围的碎玻璃在最初的试探之后,判定这一处没有危险,顿时簇拥上前,扎满时千饮的手掌,把他的手掌扎成刺猬模样。
岁闻的心又被扯了一下。
但浓郁的怨恨适时聚拢过来,让他一时分不清自己真实的感觉,只有重重怒火与烦躁,脱胎怨恨,诞生脑海,使岁闻体内的物忌之力再度爆发!
不再是车厢内的东西动了起来,此刻,整座车厢都跟着动了起来。
颤动环伺车厢,犹如地震,哐当哐当的声响不绝于耳,好像正有一只大手拿捏这架车厢,想将它从整条队伍之中拉拔出来。
突地,铁道松脱,车厢断节,冷风从车厢两段倏然灌入,这一节车厢真的被由物忌而生的力量牵扯着脱离了地铁轨道,半截架在站台之上,一端高高翘起。
两人脚下的平地变成了陡坡。
车厢内的种种东西群起飞舞,像击打靶子一样击打站在中央的时千饮。
同时,车厢底下,轨道如同藤蔓编织起来,攀上站台,一路延展对面的那条地铁轨道。
当两条轨道相互并接,风响、光亮,一辆列车自黑暗之中开了出来。
这辆地铁出现的时候,岁闻所在的车厢也有了动静。
车厢行动起来,不再只挂在站台上,而是继续向前。
两辆列车相对而行,刺眼的光芒打在岁闻和时千饮身上。
但是物忌不会伤害主人。
暴露在灯光之中的,承受列车冲击的,只有现在还如柱子一样不会动弹的时千饮。
或许是灯光太过耀眼,岁闻突然觉得体内的血液在沸腾。尽管怨恨早已包裹了他的心和脑,让他没有多余的空隙去思考,但他本能在这一时刻,依旧战胜了一切。
他的呐喊冲出喉咙:
“千饮,快躲!”
站在岁闻面前的时千饮神色变了。
下一刻,形影刀出现在时千饮的手掌,他回身一击,一道白光乍亮在地下站台之上,如闪电似迅疾奔向直冲过来的地铁!
白光一闪,雷霆一击。
无匹的光芒以一往无回的驾驶奔向对手,似要将其一分为二,却又在碰触到地铁的那个刹那,弯月一弧,没有将地铁直接劈成两半,转而重重击在地铁的上方的一个角落,将地铁撞翻了事。
兔起鹘落,岁闻的目光从时千饮转移到了地铁。
他的目光在地铁的驾驶员,在可见混乱但似乎还未发生惨剧的车厢上一掠而过,轻轻松了一口气。
可是怨恨依旧翻涌在他的内心。
他一面恶毒的诅咒着迫切着想看这些人凄惨的死亡,一面又为这些人死里逃生而庆幸放松;就像他一面动手攻击时千饮,一面却又恐惧着时千饮被自己击中。
他像是分裂成了两个自己,这两个自己正在互相折磨。
可是……不对。
有什么东西被我忽略了……
岁闻痛苦地想,他的脑袋充塞了太多怨恨,他想清理掉一些怨恨,给自己腾出一点冷静思考的空间。
但满腔的怨恨并没有留给岁闻更多的时间和空间。
时千饮的刀光刚刚撞翻轨道上的地铁,铺设于站台的轨道就再度发生变化,覆盖在站台上的轨道开始消失,但消失的不止有轨道,还有轨道下面的地板,地板像是被融化了一下,石砖消融,沙土坠落,露出底下长长的空洞,像有一条看不见的蛇,正沿着轨道、划开地面,朝时千饮游曳过来。
时千饮随手甩了刀刃,将刀刃地上的鲜血甩出去。
他没有理会周围的物忌,直接冲向岁闻,准备将人抓住。
空洞不再延续,但铁轨骤然腾空,在空中软得像是没有筋骨,拆分拼接,一眨眼就长了两倍有余,直蹿到时千饮的后背,重重打向时千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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