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来了个女弟子》第185章


“哦?”晏云之长眉微挑,边缓步走着,边道:“陛下此话怎讲?”
很明显,眼下这般情景,似乎输的是谁,已经是明摆着,长眼睛的人一看就知道的事情。
白衣将军步伐优雅,似乎转眼间,便来到了他面前,两人之间只隔着一个宽大的,雕着金龙盘踞的桌案。
卓文远稍稍抬头看着他,有条不紊道:“从前人们都说你是大燕第一公子,风头盛极,无人匹敌。多少人都在你的光环之下显得黯然失色。然而今日,江山、美人我都得到过了,此生已然无憾。你就算杀了我,又能改变什么呢?晏云之,你没有超越我的机会了。”
说着,还意味深长地打量了桑祈一眼。
桑祈把玩着手上的匕首,未加回应,只有些薄凉地笑。
面对他的蓄意激怒,晏云之反应很平淡,将剑锋擦得雪亮后,清冷如雪的眸光凝视着他,微微一笑,直言道:“没有。”
而后便反手一挥,任长剑径直刺入他的胸膛,鲜血染红自己的铠甲,溅上自己的鬓发,语气高傲而不屑道:“然而晏某也不在意。”
“是么……”卓文远嗤笑着,捂住被他刺穿的伤口。奇异的是,感觉不到疼痛,只能体会到一股股热流涌出生命正在汨汨流淌,离自己远去。
本来就不太清醒的意识,随着失血过多,很快便涣散了。
他仿佛看到金銮殿在自己面前旋转坍塌,一切都在天崩地裂,然而朦胧的烟尘中,却能看见桑祈,安安稳稳,纤尘不染地站在离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于是,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伸出手来,十分想把她拉到自己身边,说上一句自己从来没打算说出的那句话。
然而只喃喃地唤了句:“桑二……”之后,却眼帘一沉,再也没力气发出声音来,沉沉向前栽倒下去。
桑祈以为自己会无动于衷的。
可是在听到他最后叫自己的那一声时,却觉得面上似乎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滑落下来。
第一反应是溅到了他的血,抬手一摸,才发现是一片眼泪。
晏云之收剑转身,看见她在自己身后默然无语地流泪,走回来一步去牵她的手,问道:“后悔了?”
桑祈摇摇头。
不,她不后悔。
她可以难过,可以伤感,可以唏嘘掉眼泪,甚至痛苦不堪,但从不为自己的选择懊悔。
原本她想亲手报父亲的一剑之仇,只是最后关头,到底还是下不去手。
即使他们之间已经隔了太多恩怨,家劫、国难,血海深仇。她在看着他的时候,也还是觉得,他身上还有初见时,那个眉眼清澈温柔的少年的影子。让她不知不觉间,为那段再也无法挽回的旧时光黯然生叹。
桑祈只允许自己伤感了一小会儿,便抬手擦干眼泪,对晏云之笑笑,道:“走吧,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
玉树负责去帮她控制浅酒了,偌大的宫廷里,能兴风作浪的,也就只有这个西昭女子。尽管知道玉树的功夫乃是晏云之亲传,应该不会在浅酒之下。她还是不太放心,打算亲自过去看看。
还有甄明月等人,不知道宫门被破之后,乱糟糟一团,会不会惊慌失措,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跟晏云之说好了,他继续留下来统筹战局,自己则负责后宫中的善后事宜后,桑祈又匆忙赶了回去。
先到了醉眠轩,只见浅酒正坐在一片被风吹得招展的纱幔之中,没有要抵抗的样子。玉树则在一旁警惕地盯着她,见桑祈到来,稍稍后退了几步。
浅酒余光瞥见一抹赤红,便知道是桑祈来了,幽幽地问了一句:“极乐引是么?”
桑祈脚步一顿,稍加犹豫后,平静地回道:“对。”
“因为怕被我看出来,一直用量很小心。最后这段时日,为了以防万一,特地不让他到我这儿来,为此还帮我整治了汤贵嫔,给我调理身子、有助怀孕的药,并让我安心养胎,对么?”
桑祈和玉树对视了一眼,又老实地承认:“对。”
“呵。”
浅酒沉默良久,突然笑了一下,声线还是那么轻柔,丝丝入骨,道:“可你仍不知道,这一年是他一生中度过的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说完轻叹一声,任披散的长发在风中轻拂,与纱幔交错飘摇,倚在窗棂上,道:“妾身与西昭早就没有什么联系了,要怎么处置,你们随意吧。”大有卓文远既然已经不在了,自己也没了活下去的意义,哀莫大于心死的味道。
桑祈也没什么可说的,让带来的两个士兵将她暂时押下之后,便又赶到了下一处地方。
只有皇后的宫殿,她匆匆路过,却是未曾相顾。
整个恩泽殿殿门紧锁,于风浪中置身事外,一看就是早有准备。
桑祈觉着这件事想想也是好笑,会背叛的人,背叛过第一次,就也会背叛第二次。她不知道宋玉承是觉得还是跟着荣氏的时候好,还是单纯出于对卓文远兔死狗烹之举的报复,总之得知有宋家在洛京暗中相助的消息后,也是好长时间里都没敢相信。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三个诸葛亮凑成一屋臭皮匠
历史悠久,气势恢宏的洛京城里,又一次发生了朝野更迭。
南燕荣氏政权重返故土,许多离乡已久的士人们重新踏上这片土地之时,都留下了激动的热泪。
齐国和卓氏,执掌风云六载,于昭元六年秋,随着第一任,也是最后一任君王卓文远的死宣告覆灭。
少帝荣寻仍未主事,丞相晏云之提议以诸侯之礼将卓氏厚葬。关于这段历史的功过是非,留待后人评说。
下葬的那一天,洛京又下了一场大雨。
桑祈不知道该说他这辈子最为错信的人,究竟是自己还是顾平川。
她在他的后宫中,日复一日地窃取着情报,慢慢给他下毒,最后还与宫外的人里应外合,城破之日给他来了一剂猛药。并且,暗中为在齐昌的家族旧部和晏云之牵线,促成了桑家军和晏家军一支自北向南,一支自南向北,联手向洛京合拢的局面。
而顾平川则利用尚书令的身份,名义上是游走于各地筹备科举考试,实际暗中为晏云之的回归扫平了道路。并且利用科举,在新成立的兵部之中,安插了几个关键人物。更为要紧的是,正是他利用与西昭有过生意往来的那些人贩,为她弄到了极乐引。
加上晏云之的用兵如神,闫琰的英勇无畏。多方合力,大燕王朝的复兴才会进行得如此顺利。
有人说卓文远是被临安城营造出的安居一隅的假象蒙蔽,掉以轻心了。
有人说卓文远是被桑祈的美色所惑,荒废了朝政。
也有人说卓文远比之晏云之,到底还是稍逊一筹。
总之众说纷纭,没有一个统一的结论。
而现在摆在重归金銮殿的众人面前,最为亟需解决的问题是,卓文远留下的那些改革了一半的政务。
在科举取仕的这件事上,众人最为争论不休,最终有人问晏云之,要他拿个主意,到底要不要保留这一刚刚建立的新制。
毕竟,他是大燕可谓只手遮天的那个无所不能的宰相。
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的身上,晏云之却好像没听见似的,一脸事不关己地站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殿中渐渐安静下来。
难免有一直放心不下的人,自从回到洛京以来,就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好像生怕卓文远当初的预言成真,他又临时变了卦,将荣寻从皇位上拉下来,自己再坐上去,成为最后的赢家似的。
尽管突破禁宫的那天,他们赶到殿中时,手里拿着长剑,衣袍染血,眉目清寒地站在龙椅前的那个晏相只是在众人不安的注视下,平静地走了出去而已。
这个男子过于强大,可以让人托付,也会令人不安。
当然,大多数人还是真心实意地想让他拿主意的,毕竟时间久了,已经习惯于依靠他。可晏云之只是在这样的视线打量下,缓缓开口问了句:“陛下以为呢?”轻飘飘地将这个问题丢给了十五岁的荣寻。
殿上有人咳了咳,似是不满道:“陛下还小……”
“不小了。”他云淡风轻地将这种论调打断,看向身后道:“自古英雄出少年,我们桑祝小将军,不也是年仅十四,便上阵杀敌了么?相信对于陛下来说,做出决策,或者至少提出自己的想法并不难。”
的确,桑祝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懵懂的稚童了,打从战争开始,他就像一夕之间长大了一般。如今年纪尚小,已显出了几分成熟男子的韵味。虽然个子还没完全长开,但身姿笔挺,剑眉锋锐,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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