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消杯酒不消愁》第39章


娄酌低语道:“还会头疼吗?”
断念道:“不会了,有诸神佛庇护呢。”
娄酌问道:“有按时睡吗?”
断念轻轻点头:“可按时了。”
娄酌道:“那便好。”
断念不知道回什么好,沉默不语,场面一度冷却。
一片无声中,娄酌率先打破沉默:“肖愁,我曾经爱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断念生硬道:“现在不爱就成。”
娄酌道:“我如今只想知道,你有过爱我吗?”
断念扪心自问,片刻后道:“也许?我不知道。是执念还是感情,我已经分不清了,你也不必追问。你还年轻,何必走我的老路?”
“我还年轻?”娄酌把断念更抱紧了点,“半辈子都过了。”
“那又如何?”断念抬起头,反问道,“还有来生,祝你来生求仁得仁。”
娄酌失笑:“多谢。”
断念不动声色地从娄酌怀中溜走一点:“这位,前,风华教教主首徒,你觉得青天白日抱着一位高僧在这里伤春悲秋很有意思吗?”
娄酌从善如流地松开。
断念揉揉发酸的胳膊,道:“不过我也挺惊讶的。你今年才多大?三十出头?唉……我都老了啊。”
难为这位断念大师,长明寺高僧,顶着一张青春年少风华绝代的脸在这里感叹自己已经老了。
娄酌无奈,忽然想起自己是有话要问的:“你当年常喝烟霞烈火,是为什么呢?”
“嗯……”断念认真思索片刻道,“大概是烟霞烈火当真就像是烟霞烈火吧,美则美已,转瞬即逝,就像……”
“就像人生。”娄酌接上话来,目光灼灼且坚定。
“是。”断念笑道,“就像人生。”
……
三日后断念与肖佳期动身离开王城,断念晕船晕得昏天黑地,站在甲板上吹风,远远望着王城繁华灯火,静听隔壁游船上的丝竹乐声。
一边晕船,他还一边有文人雅士的兴致,合着丝竹声唱了起来:“我独酌山外小阁楼,窗外渔火如豆。江畔晚风抚柳,诉尽离愁。当月色暖小楼,是谁又在弹奏?那一曲思念长流……”
肖佳期十分冷酷无情走过来,把人拽回船舱:“看来是不晕了啊。”
“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独酌山外小阁楼,窗外渔火如豆。江畔晚风抚柳,诉尽离愁。当月色暖小楼,是谁又在弹奏?那一曲思念长流【歌词,山外小楼夜听雨】
☆、第五十九章
第五十九章
有萧索的寒风吹落金瓦上白雪,不偏不倚砸中一只白色的小鸟,小鸟晃晃脑袋,又从雪中钻出来。
娄酌从雪上踏过,步子轻快。
今天他难得的收拾得整整齐齐,还把寒幽刀带上了,真像个世家公子。
他在宫中弯弯绕绕,到李瑞元寝殿去,门口的公公传报,过了许久他才得进去。
李瑞元笑吟吟看着他:“携卿兄今日怎有兴致来找我?”
娄酌道:“来找陛下借一样东西?”
“什么?”李瑞元疑惑。
“我当年登基穿的龙袍。”娄酌道,“应该还在吧。”
“在是在……”李瑞元叫人把娄酌留下的龙袍拿来,“你要做什么?”
娄酌淡定道:“睹物思人,追忆当年。”
李瑞元:“……”
李瑞元:“放屁。”
娄酌拿过龙袍,把外衫披在身上:“你说,待我死后,葬在何处才好?”
李瑞元一愣:“不在娄家皇陵吗?”
娄酌道:“对于娄家来说,我如今哪还算得娄家人?愧对娄家先祖。”
“唉……也对。”李瑞元惆怅道,“那你想葬在哪?”
娄酌想了想,道:“我想火化。”
李瑞元被吓到:“为什么?”
娄酌道:“与其被虫蝇啃咬,不如扑身烈焰,再请人将我送进无边江海。”
李瑞元竟点点头道:“好像也对。你想去哪条河呢?”
“金陵。”娄酌毫不犹豫道,“金陵凤凰台。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
李瑞元表情怪异:“你是凤凰?”
“凤去台空。”娄酌抬起头,眼中有一点灼灼的光,“为何不可是成双而去呢?”
“啧啧啧。”李瑞元感叹,“了不得。哦,不过,趁着你还没死,帮我个忙。”
娄酌牵出一个生硬的笑:“那你可要抓紧时间。”
李瑞元道:“太子未立,你说我选老三还是老五?”
娄酌道:“我看五皇子不错。不要纠结这孩子跟你不亲近了,三皇子只是面上装的好……他很像我,偏激的人没法当天子。”
“心软的人做不好皇帝,偏激的人做不好皇帝,通透的人做不好皇帝,执迷的人也做不好皇帝。”李瑞元长长地叹气,“皇帝难当啊……”
“只要有人趋之若鹜,就不会好当。”娄酌说着,摘下自己身上玉佩,塞给李瑞元,“给五皇子吧,算是我这个皇叔给他的贺礼。”
“哟,”李瑞元拿起玉佩掂量掂量,“上好的蓝田白玉啊,不要了?”
娄酌摇摇头:“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也无所托付。”
他走到门外石阶上,架起寒幽刀,架在颈脖下。
李瑞元没有去拦他,只是收敛了笑意。
娄酌白发沾染白雪,眼中更像沉了冰,冰封的是跳动的火种。
冰冷的刀刃划过皮肤,温热的鲜血融化积雪的同时,娄酌认认真真地追忆了自己的一生。
尽管诸事不顺,但是他仍以另一种方式求仁得仁了。
血掩藏在雪中,落成了娇艳的梅。
李瑞元默然,翻箱倒柜找出一坛酒,倒在娄酌身旁的雪中。
始以酒交,终以酒绝。
……
烛山下了很大的雪,大片大片的竹林中覆满一片白皑皑,此时欲黄昏,天色半明不暗,却给人一种即将雨过天晴的感觉。
断念搬了个椅子,坐在竹林外的梅树下,手里捧着一盆小小的松树。
肖佳期拿着一信封过来,把信封塞给断念:“你在这做什么?”
断念不紧不慢放下盆栽,把信拆开:“看岁寒三友呐。”
肖佳期冷笑一声,道:“附庸风雅。”
断念不与她争论,低头看信,一目十行看完之后笑道:“这不是好事吗?”
“好事?”肖佳期惊道,“你居然把死人当好事?佛祖知道了定然要气死。”
“你就不能有点眼界吗?”断念拿着信纸晃晃,“这场博弈,谁先死,算谁赢。”
肖佳期双手环胸,不甚赞同地挑眉。
断念道破:“倘若我先死,证明我已经不会为世事所羁绊了,不留红尘,潇洒快意。倘若他先死,就证明他已经放下了,我已不比当初那般重要了,他也算圆满了。”
“呵,”肖佳期挥手离去,“我可不管你们这点事。”
肖佳期的身影淹没在黄昏里,黯淡的雪影追逐她远去的痕迹,这般消失在风里。
断念解脱一般靠在椅背上,抬眼看着瞬息万变的夜空,看着黄昏褪去后有一轮圆月缓缓升起。
也许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他头顶的梅花落下,深深没在雪中。
“砌梅成雪”不单单是一副画面,更是一种不由得多想的意境。
有谁人在寒冬腊月的飞雪中借着月光看一夜殷红的梅花被大雪掩埋?
又有谁人在雪夜无人之地能有寻得一方寂静之地的心意?
又有谁人彻夜无眠,能许得心境凉如水?
但少闲人如是者耳。
断念看了一整夜月光,月光下雪尘翻飞,似是数不清的星尘。
大雪渐渐盖在他身上,织成了一条白色的长毯。
他曾经容颜不老,风华不散,如今他显出真容来,已经是一个老人了,可唯独风华不散。
风华,本就是岁月的沉淀,只要岁月还在,它便如影随形。
一个老和尚,坐在月光下,看了一夜砌梅成雪。
作者有话要说: 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李白牛B】
☆、第六十章
第六十章
长明寺中回荡着悠扬的诵经声,料峭寒风吹过,有铃声作响。
断念跪在佛前,守着佛灯长明。
一个当属天子的侍卫进到殿中,将一个木盒放到断念面前,道:“大师,这是皇上交给您的,说是故人尸骨,请您带去金陵凤凰台,撒入江海。”
断念点头:“好的,多谢。”
侍卫离去,顺手把门带上。
断念打开木盒,嗤笑道:“故人尸骨……”
盒中呈着厚实的灰,简直无法想象那曾是个人。
断念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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