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谁的沉沦》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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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的戏剧性就在于,无论怎样的起伏不定,在将来表象的世界里终究无迹可寻。谁会知道别人心里曾经住着怎样的一个人。他爱她,注定是最孤单的决绝。
谁是谁的沉沦(九)
下了二环,路途顺畅许多,离市区越来越远。因为要开世园会的缘故,整个城市的绿化工作开始紧锣密鼓的进行着。北北的家刚好在靠近世园会址的附近。下过雨后,空气格外的好,夜色弥漫下的城市,处处都有植被浓密茂盛的影子,黑压压的一片,随风游移。上了东三环后车辆很少,马路显得比平时宽阔很多。
“这条路是通往你家方向最近的路了。住的那么远,上班不方便吧?”
“恩,每天都起的很早,为此常常睡不好。”
“可以自己租房子住的。”
北北还没来得及接话,一诺的电话便来了。她还在想着一个月后小可女儿的满月宴要不要去,也许她会见到豫哲。北北挂了电话,她不想争吵,亦无话可说,已经开始对电话产生了恐惧。似乎只要一接起来,除了无休无止的争吵,抑或大片大片的沉默之外,再也不会有片刻温存的地方。爱情已经演化为激烈相向或者冷漠对峙,图穷匕见。这样分开两地的感情再也维持不下去了。都是强势的人,事情以一种不可逆转的形势急速前进,相互需索,彼此毁灭,注定是各自生命里不可磨灭的断层,无论多久,痕迹清晰,坦然,裸露在那里,一旦触碰,连筋带骨的疼。不能控制,不能成全,是种无声无息的折磨与摧毁。爱情,消耗殆尽。一诺选择以婚姻来企图挽回这一切,北北却始终不能认可和坚定这条路。她不清楚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会不会因为日久天长而改变,也因此不抱幻想之心。
张仕诚的电话也响了起来,三星的标准铃音。他左手接起电话,右手握着方向盘,车速慢了下来。“唔,吃过了,你们先睡吧。我晚些回去。”应该是他老婆打来的,安顿他。北北猜测着。一诺的电话再一次打来,她索性关了机。张仕诚将电台广播彻底关闭,专注的开着车。车内空间促狭,彼此沉默,却似乎理所当然,不觉尴尬,仿佛相识多年的旧友,久别之后的重逢那般自然,亲近,毫无生分。偶尔北北会问他一些问题,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他的回答总是以点代面,浅尝辄止又不显得敷衍潦草。也会谈到一些时下百姓都关心的话题,彼此说出观点,交换意见。他的见解总是独到又全面,也会为了不谋而合的小小默契而感到惊喜。北北想起小时候和叔叔一起去地里做农活,他会教给她很多知识,给她讲历史,教她说英语,还有做人的道理,一点点潜移默化的传授于她,丝毫不觉得做农活累,总是喜欢和叔叔在一起的感觉。
下了三环的高架,北北给他指路,七拐八拐的终于到了她家附近。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路面上还有尚未褪去的积水,他小心翼翼的将车停到一个路面还算干的地段。北北道谢准备下车的时候,他说:“林小姐,叫你北北可以吗?”北北一愣,点头微笑。 “把衣服穿上吧,外面凉,小心感冒,改天还我就好了。”
北北。奶奶,叔叔,一诺,豫哲,小可,他们都这样叫她,她亲近的人。连父母和哥哥都叫她林北,生硬冰冷,没有任何过多的感情在里面,像是陌生人。北北,她喜欢她亲近的人这样叫她。张仕诚说,叫你北北可以吗?让她更加想念家乡的叔叔。
楼道里的灯坏了很久,一直没有人来修。北北的家是五六十年代盖起来的旧房子,整个城区规划新建后已经很少能看到这种房子。即使有,外表也已经被修葺的焕然一新。这里距离市区很远,年久失修。红色的砖墙上爬满厚重浓密的爬山虎。房子是爸爸的单位分的。他是国营企业的职工。那时候纺织业十分红火,人人都羡慕在纺织厂上班的人,福利优厚,还为职工提供住房。九十年代以后,新兴企业如雨后春笋,在大环境的冲击下,企业因经营不善,设备陈旧等原因终于破产倒闭,大批工人失业。父亲便是其中一员。因为常年跑长途汽车,结识不少朋友。索性东拼西凑的借钱自己买了一辆货车给人送货,挣的不多,却也能维持家用。楼梯陡直逼仄,扶手锈迹斑驳,楼道长久无人打扫。住在这里的多数都是退休的老人。年轻的一代都已经在距离市区较近的地方买了房子。楼道里堆满垃圾,散发一阵阵恶臭。北北在黑暗中摸索着钥匙。
她有些不想回家,也许她每天都不想回家。什么时候才能有自己的家,彻底和这个家脱离关系呢?也许真的应该自己租房子住,可是她没有多余的钱。每个月那点微薄的薪水,四分之三都交给妈妈了。她说,家里欠了那么多钱,我供你吃喝,供你读书,现在好不容易熬出头了,你能挣钱养家了。说话的眼神和口气,像是来讨债的。奶奶说,北北,不要相欠。无论如何,至少他们让她念书了,那些钱北北是一定会还的。母亲的苛责与谩骂让她逐渐成为一个剧烈而刚硬的人,不会妥协。
谁是谁的沉沦(十)
15岁那年独自来到这个城市,没有家的感觉,反而是前所未有的孤独。她抱着双肩蹲在火车站的出口处,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整个城市她置身其中却觉得陌生而遥远。临走前奶奶拉着她的手说:北北,要听他们的话,他们会喜欢你,对你好,你的日子就会好过一些。有空的话就回来,奶奶会很想你。树荫下奶奶因为长久劳作黧黑的脸,枯瘦粗糙的手,浑浊的眼睛里清亮的泪,都仿佛一张黑白照片,永久的定格在北北的心里。
从西安到河南老家,不过五六个小时的车程,可是妈妈却总是找来各种各样的理由限制她回去。她像是被禁闭起来的囚犯一样,活在她的监控之下。一直到奶奶去世,她也没有看她最后一眼。后来,辗转从老家朋友寄来的信件里得知,奶奶下葬那天,下了那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太大了。朋友说,长这么大,没见过那么大的雪。朋友说,你的孝心我替你尽了,我给咱奶奶抬的棺材,和爷爷合葬了。奶奶坟墓的位置在爷爷去世时已经定好了。最终没能留住那封信,只记得,哭的字迹模糊了,纸张湿透了。那是奶奶留给她最后的记忆,被眼泪打湿的记忆。也许最后的日子奶奶一直在痴痴的盼着她,熬到她过了十八岁的生日,便了却心愿那般走了。自此,对这个家的恨意又多了一层。
匆忙洗漱之后,开了机,手机就不停的响,一诺发来五条信息。他爱她,因为各自性格中隐秘的缺陷在相互触碰时迸发的烈焰,如同他给的爱那般强烈,不可阻挡,灼伤她捧出的那颗心。他们相知,相伴这些年,彼此活到各自的心里去,却也深知那些伤害亦是不能磨灭。醒目在那里,时时提醒,时时防备,渐渐冷却,渐渐疏离。也许他们并不合适,都觉得累,却始终没有一个人先跳出来斩钉截铁的断掉这种让人欲哭无泪却又欲罢不能爱情。哭过之后再拥抱,那种温度慢慢的只能感受到接触的皮肤上,却暖不到心里去。
一个陌生的号码发来信息道晚安,后面赫然注明了:张仕诚。已经是午夜十二点了,不知道他到家没有。她还拿了他的外套。褐色的休闲西装,质地可以看出价格不菲。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打开窗户,夜色深沉,对面楼层只有零星几盏亮着的灯,喧嚣沸腾了一天的城此刻缓缓进入睡眠状态。下过雨的夜晚,暑气被冲刷的一干二净,有微凉的夜风吹进来,北北丝毫没有困意。失眠就像噩梦一样萦绕不散。一个人在西安这一年,耗损掉内心与身体太多的东西,与最无力的疼痛斗争,偶尔虚脱到有死亡的感觉,这些年承载的事,仿佛一年间纷至沓来,不能抵挡却也无法独自面对,最终都以彻夜不眠来与之对决,然后清算。这一年,在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城市,只要不是死亡,所有的事都是她一个人的事。
她给一诺发去信息说,我已经提出辞职了。她内心有一些挣扎,不知道是不是后悔了,还是根本没有做好准备去一诺的城市,和他结婚,就那样过一辈子。她害怕争吵,好像他们一直都在争吵。爱情的开始,北北就制造了一种极端的模式去相处。温顺时她安静乖巧,感情粘腻。暴戾时又如同一只狂躁的兽,歇斯底里,似乎要将一诺置于死地。她始终无法从彼此间寻找到平衡的出口。在一诺面前,她的需索始终像一个脾气暴戾,没有安全感的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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