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罗兰鸦片的诱惑》第72章


“没意思。”我站起身来:“我只不过先走一步,但是,你也留不下,你迟早也得出去,同我一样的结果 。这样,不就是,出去的不止我一个人了么?” 
她的眉头微皱,对我的话很不解,见我要走,仿佛要起身送我。 
我连忙做手势不让她站起来:“不用送,我本来就不是客人。况且,你比我矮多了,你会惭愧的。就好比 枝头的苹果,如果凭我的高度够不到,你也够不到。不要以为你会比我聪明很多。你,信么?” 
说完,我走出了宾馆。街上的太阳好暖好暖,暖得我都想睡觉了。 
又下雨了。这雨,是那天傍晚开始下的,已经下了好几天了。见过刘经理的那天下午,我就做了流产,当我出 来的时候,天就开始落雨。天亦有情啊。
我是一个人走出医院的,出来的时候,有一种恍如隔世的疲惫。
我清晰地记得,在我把卡里所有的钱提了出来、交了手术费以后,我填了好几张表。记得,医生最后问, 有没有人陪你一起来。我说没有。医生说,那回去之后好好休息休息。然后,就开始了手术。医生是个女的, 戴一个大大的口罩,露出来的眼睛很美。大概是因为我一个人去的原因,她对我说话的声音特别柔和。
一根长长的、冰冷的管子插入了我的身体。当她打开一种仪器,管子便有了强烈的吸力。它在我的身体里 肆意冲杀,毫不留情。我听到自己的血肉随着一阵阵剧痛被生生撕裂的声音,似乎听到婴儿的哭喊,听到安邦 的喘息。疼么,不完全是疼,这是一种难以用文字表达的苦楚。那揪心般的吸力,疯狂地抽着子宫内顽强的生 命。那感觉,像在抽我的骨髓,抽我的脑浆,抽我身体里所有的活力。手术没用有麻药,因为这种手术费用最 低,我的意识完全清醒,我牢牢地记住了这疼,记住了这世界上最痛苦、最痛苦的一幕。
其实,开始我决定咬紧牙不去叫的,可是,当手术开始的时候,就再忍不住了。我发出了彻底的嘶喊,从 生命深处,发出的嘶喊。这声音,自己听了,都格外恐惧。伴随着这恐惧的声音,我的泪水肆意地流,我恨他 ,恨得简直要把牙齿咬碎了。
那个医生非常负责,我两次苦苦哀求,问好了没有?她都说,马上,再忍一下。她说,一定要吸干净,否 则后患很多。等她终于说“好了”的时候,身下的白色单子,已经被我的手抓得透明了。涂了玫瑰色甲油的指 甲,也断在手术台上,沾着几痕血丝。我竟然一点儿都不知道。
我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往外走。外面是个休息室,很多刚刚做完流产的女人躺在那里休息。不,我不能 ,我要回去。我想往门外走,可是,腿软得再迈不动一步了。一个护士看见我,立刻上来扶了我,说:
“你去哪儿啊,刚刚做完,好好躺一会儿,看你的脸白得和纸似的。”
我说:“我想回家。”说着,只觉得眼前一黑。
我感觉她们把我扶上一张床,盖了个单子,然后就是很多人出出进进的嘈杂。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醒了,我必须得回去了。此刻,我真希望妈妈在身边,因为我好冷。我渴望她温暖的 怀抱,渴望她粗糙的大手,渴望她的热汤面,渴望她抱我睡一会儿。
我站起来,觉得好多了,腿虽然还是打颤,可是已经可以走路了。一出门,透过走廊的窗子,我看见,外 面落雨了。凄厉的黄昏雨,正冷冷地落着,断肠地落着。我觉得好冷好冷,浑身的骨缝仿佛都是开着的,被冰 冷的风生生刺入。
我打了辆车,半蜷在后座。车的空调呼呼地吹着冷风,我轻声哀求司机,把它关上,因为我真的好冷好冷 ,一点点风都禁不得了。
司机很体谅我,关了空调。
终于到家了,我默默地爬五层楼,一级一级地爬,艰难的、痛苦的。我忽然想起在《海的女儿》里,当公主的 鱼尾被分开成双腿,她每走一步,那疼痛便如同走在刀尖上一般。大概,她所受的,就是现在这般的痛楚吧。 只是,我比他承受着多一重的痛——她毕竟是怀了满腔的爱,走向她的爱人的,而我,却怀了满腔的悔,走出 自己的爱人的。 
我对妈妈说:“妈,我来事了。”然后,就一头扎在了床上。 
外面阴雨连绵,一片朦胧,绵绵细雨仔细地覆盖住窗外的世界,不留丝毫的余地。只见细细的雨丝斜斜地 穿过空气,插在人间,同一把把刀子般冰冷和尖利。街上人很少,也看不清楚,因此这个世界显得格外没有生 气。雨水沿着窗玻璃亮晶晶地滑下,透过雨雾,对面阳台里面的灯亮着,柔和的淡黄色给了我一点暖意。风悄 悄地鼓动着什么地方的凉棚,呜呜地响。于是,这声音就成为了此时死气沉沉的潮湿空气中惟一的一线自由。
手术后的第二天,我便感觉到我快速的恢复。再没有了恶心的感觉,除了虚弱。妈妈每天都会给我做很多 很多好吃的,她说,我难得在家呆几天,要多吃一点儿才行。 
门响了,我知道是妈妈回来了。 
我转过头,她看了我一眼说:“趴窗台上干嘛,别着凉。”
我听话地缩回被窝,甜甜地笑问:“今天出去有人唱歌吗,下这么大的雨。” 
妈妈擦了擦头发上的水,道:“有啊,下雨我们在亭子里唱,可好听啦。” 
“你们真是风雨无阻啊。”我把头深深埋在枕头里,闻着暖融融的我的发香,觉得好舒服好舒服。忽然, 这香味儿有一点特殊的味道,细细品来,仿佛是“鸦片”的香。 
心头又是一疼。是啊,好久不曾闻到鸦片香了,原来鸦片可以留香这么久。他,还好吗? 
我想避开这疼,无意叫了声“妈妈”。妈妈回头看我:“怎么了?” 
“……妈,我饿了。”我撒娇地说。 
“好,妈妈这就去做饭,想吃什么啊。”妈妈用手摸着我的脸问。 
“妈,给我蒸包子吧,我想吃包子,喝白米粥。”我轻声回答。 
“这么简单啊?”妈妈笑问。 
“恩,就这么简单。” 
当妈妈把包子米粥端上桌的时候,我的肚子咕噜噜乱响一气。我几口就塞下去了一个包子,原来,我竟可 以这么粗野地吃东西。哈,若那天安邦看见我如此的吃相,是不是会再给我多叫半斤? 
正吃着,手机响了,我一看,是常姐。 
“喂,常姐,什么事?” 
“小姗,你病好点儿了没有?” 
“好多了。”我答。 
“那今天上班来吧,公司事情挺多的。” 
唉,看来逃是再也逃不过去了,公司的一大摊子事,迟早得处理掉:“好,常姐,我今天就去。” 
妈妈忽然拿来一封信,说:“丫头,你看看这信,是不是楚阳那孩子寄的?” 
我接过,果然是!里面是一封邀请信和所有有关签证的资料。太好了!天无绝人之路,我秦姗终于可以甩 掉这个肮脏的社会了!我忽然感觉信心百倍,快了,就快了,我快见到邵楚阳了! 
雨又下了整整一夜,终于停了。早上的空气格外透明,只是太阳一出来,周围就像起了火,灼得人的脸发热 。
我的身体应该算是完全恢复了,精神很好,术后的淋漓的血也渐渐停止了。洗了一个澡,感觉说不尽的清 爽。我对镜梳妆。今天是该是新的起点,我一定要把自己打扮地漂亮一点。换上那套最喜欢的酒红色套裙以后 ,我想也许该用一点点香水。梳妆台上,谭昆给我的那瓶鸦片已经快用完了,淡黄色的液体此刻在我的眼中显 得格外肮脏,而安邦给我的那瓶,一直未曾开封。我拿起瓶子,想扔进了垃圾袋,却又犹豫了——它毕竟是我 渴望过的一个梦。我在梳妆台上又扫了扫,看见后来买的那瓶玫瑰色的“欲望”,对,就用它。登喜路的“欲 望”,味道清澈甘冽,可以把心情打扮得很年轻。
刚到公司,菲菲便从前台后面跑过来,给了我一个紧紧的拥抱。
“姗姗,你怎么病了这么久,好几天没见你了,都快想死了。”菲菲今天特别漂亮,一件简单的竖条纹棉 布裙子,头发也剪了,剪成了民国时候“女学生”那样的发型,配着她黑黑的眸子,清纯得很。
“没事了,我病了一场。”我笑着把包放在前台,说:“今天来早了,看会儿报纸。”我从报架上拿起晚 报和日报,开始翻。菲菲坐了过来,我摸摸菲菲的脸,笑说:“越来越漂亮了,爱情的力量真神奇。”
菲菲黑色的大眼睛一忽闪一忽闪地说:“姗姗,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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