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的童话》第79章

妈，你在胡说些什么？李叔怎么会是我爸？
这一切都是恩怨情仇，造物弄人，我的姑姑叹了口气说道。
那是关于我姑姑和我师傅另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彩色的黑
我的师傅出生在民族资产阶级家庭里，是家里的独子，因为富裕的家庭环境让他自小就受到良好的教育。他毕业于英国剑桥大学的艺术史系，由于在美术方面的天分，他的父亲曾经将他送到意大利的佛罗伦萨国立美术学院进修过一段时间，那所被誉为世界美术的最高学府。回国之后他在中央美院教书，我姑姑是他众多学生里的一个。
你是否经常会看到这样一则让人唏嘘的故事：一个懵懂的小女孩爱上了比她大许多的男老师，有一天小女孩在交作业的时候鼓了很大的勇气在作业的底下写到，老师我喜欢你。到了发作业本的那一天，小女孩怀着忐忑不安的心从老师的手中接过自己的作业本，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老师的答案会是什么。然而老师并没有回应她的爱，他只是在底下写道，你很有天赋，只要刻苦努力一定可以出人头地，我希望你可以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那个小女孩便是我姑姑，那个老师便是我师傅。
我姑姑小时候完全是个野孩子，她大大咧咧的性格将自己演绎成无法无天的女王。她仗着自己出色的学习能力和我父亲在部队的缘故将所有的老师不放在眼里，她最爱煽动同学欺负我老实巴交的师傅。然而我师傅的脾气很好，并不与她计较，在每一回的较量中，我姑姑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爱上了那个男人。
我的姑姑是一个天性高傲的人，她和同学们夸下海口她一定可以将我师傅成功拿下，然而她的爱并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高傲的性格让她萌生了报复的心理，心高气傲的她煽动了同学们叛逆的情绪，他们威逼校方以乱伦的师生恋开除我师傅。
初期的社会主义本身就很难容身资本主义，出身资本家庭的我师傅本就受到各种排挤，在巨大的压力下，他最终被迫离开了学校。
我师傅回到了陕西老家，再次遭遇了沉重的打击。因为他的父亲投资失败欠下的巨债被仇家追杀，他的命运遭遇了重大的转变，他在一夜之间从天堂摔到了地狱。巨债迫使我的师傅不得不出来赚钱，然而没有学校愿意收留他。为了谋生，他曾经去码头做过搬运工，下过煤矿去挖煤，在餐厅当过服务生……他的日子过得穷困潦倒并且胆战心惊。
我的师傅为了谋生放弃了自己一生的梦想，他所有辉煌都一去不复返，然而我的姑姑似乎毫无负罪感，她在所有人无比羡慕的目光中嫁给了北京一个富商，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那个富商便是我的老色狼姑父。
然而金钱铸就的生活好比一件华丽的衣裳，好看却始终不合身。我的姑父长年不着家，在外面花天酒地，伤透了我姑姑的心。
有一年我姑姑在收拾房子的时候翻到了从前的作业本，发现在空白页的某一页里，我的师傅在里面给予了回应——“可我愿意等你长大”。我姑姑在那一刻终于意识到她年少无知时毁掉的不仅是一个德高望重的老师，也许还是一个深爱自己的男人。
年少的爱重新从心底翻滚而出，姑父的背叛、对我师傅的自责以及对生活的失望让我姑姑发疯的思念我的师傅，她脱了很多人去寻找我的师傅。然而失去家世背景，还背负一身债务的我的师傅觉得自己配不上我姑姑，总是躲着我姑姑，他骗我姑姑他结了婚，有自己的家庭和事业，要我姑姑不要再去打扰他。
我姑姑心灰意冷，逐渐堕落和放纵自己。那几年，为了报复我的姑父，我姑姑也在外面有了自己的情人。后来我师傅听说我姑姑过的不好，便随之北上寻找我姑姑，他在北京立足的那一年，是我姑姑人生中最失意的一年。
情人的背叛，绯闻的缠绕，我姑父没完没了的情妇和冒出来的私生子，被胁迫的婚姻和无望的生活……我师傅在我姑姑最失意的时候陪在我姑姑身边，他丝毫不计前嫌，依然对我姑姑一如既往的好，那种宽容和大度让我姑姑意识到她的心中最爱的人依然是我的师傅。她原本可以选择自己的幸福人生，然而她的骄傲硬生生的将她和我师傅划清了恋人的界限，让他们就这样做了许多年所谓的朋友。
然而自始至终我师傅都无怨无悔地站在我姑姑的身后，为她遮风挡雨。
这世间有太多的痴情人，像叶圣南，为了我母亲终生不娶；像我师傅李立国，为了我姑姑也是终身不娶。他们终其一生，默默的站在自己心爱的女人身后，站成一生一世最美的一道风景线。他们从不许下华丽的诺言，他们只知道一心一意去守护和呵护。
我不知道那究竟是一段怎样的故事，但是我知道定也是千般的不容易。小的时候，我亲眼见证我姑父对整个家庭的不负责任和我姑姑的失落。她不可一世的骄傲铸就了她悲惨的人生经历，而我师傅就像彼岸一直等待她的春光，一直都在那里照耀着，从未离开过。
那个时候我便觉得，倘若他是安拉的父亲，是我的姑父那该多好。那样安拉就不会受伤，而我的姑姑也会得到她想要的幸福。
却没想到，他真的是安拉的父亲，只是阴差阳错的始终没有成为我的姑父。
安拉湿漉漉地眼眶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的母亲，过了许久，她垂下漆黑的双眼，两行清泪渗了出来。
为什么你从来都不告诉我……她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对于安拉来说，这样的真相太难以接受，这样的一个消息对她来说无疑是残忍的。这些年，她和她的亲生父亲几乎天天可以见面，她却从来都不知道，她敬重有加的李叔竟是她一直要寻找的亲生父亲。
他们之间一定缺少心电感应，以至于二十多年都感应不到彼此浓血之中的亲情。
安拉，你听妈给你解释……
你还是我妈吗？你怎么就忍心看着我们骨肉分离？你怎么就忍心看着我们这么多年在一起却始终无法相认？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知道我爸爸是谁？我有多渴望被爸爸疼爱的那种感觉？你让他错过了我成长的每一个瞬间，也让我错失了他每一次的关怀与疼爱，你怎么就忍心这样硬生生的把我们拆开？
妈妈对不起你……
你的骄傲究竟有多重要？可以对自己的幸福不管不顾，也可以对你亲生女儿的幸福不管不顾？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安拉的眼眶中滑落，此刻的她就像一匹受伤的狼，当深夜在旷野嗥叫时，惨伤里夹杂着无限愤怒和悲伤。
你怎么就能下那么大的狠心？如果今天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不告诉我？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能这么残忍？你不是我妈妈！安拉说着哭着跑开了。
让我去吧。
小雅，你一定要把安拉追回来，我姑姑抓着我的手紧张兮兮地说道，我点点头，便追了上去。
安拉——
因为安拉曾经的无理取闹而让我失去了右手，所以在我抓住她的时候她再也不敢将我推开。她悲伤的脸上都是泪，带着许多的委屈看着我。
为什么她不告诉我？这儿多年我就像一个傻子一样，被她掌控，还要像被猴子一样的耍……她哭着无助的跌坐在地上。
我走上前轻轻搂住她说道，如果可以，我宁愿当一个傻瓜被人耍，至少我后半生的生命中还有爸爸这样一个角色。你应该感到高兴不是吗？他一直都在你身边，不管他是什么角色，他都疼爱你，爱护你……而我，连做个傻瓜的机会都没有，我再也见不到我爸爸了……安拉，你应该庆幸，更应该珍惜……
顾雅，我不是要让你难过的……
如果可以，我宁愿有个人瞒着我，然后在某一天告诉我，那个陪在我身边对我好的男人就是我的亲生父亲，即便那一刻要我死去我都不会有遗憾，因为他一直在我身边，那就够了不是吗？如果可以，我多希望我可以像你一样，身边重新拥有一份有血缘的爱。倘若那一年我不赌气自以为是的远走高飞，也不会让我的母亲抱憾而去，以至于让自己心中永远有一份永远无法填补的缺憾。
对不起……
其实这些年姑姑也很不容易不是吗？不能和自己心爱的人相守本身就是一种煎熬，还要为了你嫁给自己一个不爱的男人，去争权夺势，去勾心斗角，只是想要你能够去追逐自己的梦想，开心快乐的活着。她可以为了你牺牲掉自己的幸福，为什么你就不能原谅她一次无心的隐瞒？你说你长大了，成熟了，不会再像以前一样耍小家子脾气，那你就拿出大人该有的态度来。
安拉泪眼朦胧地看着我，一把抱住我，趴在我的肩膀上大哭了起来。
哭吧，让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