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谢良辰》第19章


闭攀北眨孟裨诤笆裁矗疵环⒊錾簟?br /> 谢轻裘一见他这样,气得直发慌,恨不得冲出去把那群伺候的人都给骂一顿,拿鞭子狠狠抽一抽——都是怎么照顾人的!可转念才想起,付良沉生病时一贯不喜欢有人在周围,从前也只肯叫他一人照顾。想到这里,谢轻裘冷笑起来,眼眶却不自觉变得通红。他咬紧牙关,强行压住心头酸涩,掏出手帕擦拭付良沉额角的汗珠。心思纷乱,居然有一丝叫自己都不愿细想的庆幸:这事他以前做过很多次,虽太久没做,好在也没有生疏。
付良沉发现自己站在一条长街上,街道两边全是花灯焰火,金碧相射,辉光璀璨,茶楼酒肆外彩灯高悬,沿街锣鼓声声,人潮汹涌,热闹极了。
他突然看见自己跟谢轻裘并肩走在街上,御街廊下各种奇能异术、歌舞杂戏,谢轻裘看得目不转睛,扯住他的衣袖说了句什么,见他没反应,脸一沉,很不高兴地道:“付良沉!你在干什么!”
他看见自己眨了眨眼,含笑哄道:“我啊,我在想我的心上人。”
谢轻裘一听,愣了一下,脸往旁边一扭,不叫他看见自己翘起的嘴角,含糊地“哼”了一声。
自己却故意去捏他的手,柔声道:“那轻裘呢,在干什么?”
谢轻裘费力地压下脸上的笑,这才把脸正过来,一板正经地道:“我在被我的心上人想。”他说完,耳根发红,头半歪着,手伸过去,轻轻勾住自己的小指。
周遭的场景骤然变换,两个侍卫的尸体横在脚边,一根箭破空而来,箭锋寒光凛凛,他突然感到有人扑上来一把推开他,随即听到一声撕裂血肉的闷响。身上没有疼痛,心却骤然慌乱,谢轻裘慢慢倒在面前,一根羽箭穿透他的胳膊。
周围声音忽远忽近,杂乱极了。场景又变,换在东宫他的寝居。一盆一盆漆黑的血水被端出去,医师黑压压跪了一地。谢寻满脸焦色,不住地叹气。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十分清晰,一字一字,慢慢地道:“箭上的毒,是万骨砂?”语调无波无澜,可话音刚落,多年不犯的头风忽然发作,像是一道鞭子抽进脑袋搅出脑髓,极尽痛苦。他整张脸变成森然的白色,轻轻握住谢轻裘垂落的、没有知觉的手。
场景再变。空旷的灵堂内只有他一人。棺椁旁白烛明火,微微晃动。
谢轻裘死了。
火盆在面前,头一夜纸钱不能断,他不知道已经烧了多少。恍惚间,看见一个少年走来,影影绰绰,直到立在他面前才看清。形貌昳丽,眉眼灼灼,轻声细语地道:“付良沉,我不要你了。”
火顺着纸钱舔烧上来,烫到手指,他却仿佛完全感觉不到疼痛。
那少年俯下身,鬓边黑发落进火盆,化成一缕青烟。他的凤眼映着火光,认真地重复道:“付良沉,我不要你了。”
【第十一章】
谢轻裘坐在床沿,觉得付良沉状况好像越来越不好了,重重呼吸,整个身体都在发抖。他一把攥住付良沉露在锦被外的手,焦急道:“殿下!”刚喊完,看见一滴泪从付良沉的眼角缓缓流下。他躺在榻上,泪痕逐渐蒸干,面容平静,紧蹙的眉头慢慢松开,整个人却仿佛每一处都透着一种心如死灰的绝望。谢轻裘心头一颤,狠狠咬牙,眼里一下涌出泪水。他背过身用手抹去,握住付良沉的手却不松开,很小心很小心地摸索了一下,又一下。温热的手背上,可以摸到一根一根凸起的筋。
他瘦了。
谢轻裘轻轻用手比了一下付良沉的手腕,一手握住还有空余,心疼得扭曲,懵然想:怎么瘦得这样厉害。
付良沉动了动,他忙松开手,闭了闭眼,把泪意压回去。忽然感觉手被人握住,就听见付良沉明显刚醒过来的,还不甚清晰的声音:“手怎么……湿了?”
谢轻裘道:“出的汗。”
付良沉轻轻“唔”了一声,放开手,道:“来了多久了?”月色透过窗纱斜斜照进来,看来天色已经不早。又道:“饿不饿?朕叫他们传膳。”
谢轻裘道:“不饿。用膳的时辰早过了,臣没什么胃口。皇上想吃什么?臣去吩咐他们做。”
付良沉道:“你不吃,饿瘦了怎么办?”
谢轻裘侧过头,喉头一梗,只轻轻一呼吸,眼眶就红了。
室内真安静。只有一下一下清浅又悠长的呼吸。过了不知多久,听见付良沉道:“轻裘,去外面把朕的奏折拿来。”
谢轻裘起身走去外间。他知道付良沉一贯是这样,无论犯了多严重的病,只要还能握得住笔就不会拖累公事。从前在东宫时,谢轻裘发脾气叫他必须躺在床上好好休整,还在床边增设一榻,睡在上面以示监督。付良沉明面上含笑应是,半夜却悄悄披衣下床,批复密报。为了不扰到谢轻裘,他只燃了一根烛灯,又刻意用身形遮掩,简直是双倍的辛苦。谢轻裘发现后自然大发雷霆,但也只好让步。后来付良沉一犯头风病,等服药睡过一觉后,谢轻裘就把公文搬到他床前,一页一页念给他听,若有什么批复,再代笔传达。
奏折很多,有些是农耕林亩、水利兴修的正事,有些则纯粹废话连篇,付良沉脸色苍白,病容隐隐,有时痛得眉心一搐,神色却始终柔和。
谢轻裘手里这封奏折,通篇不知所云,前言不搭后语写了足足三页,他念得口干舌燥,又心疼又愤怒,看付良沉,却发现他依旧听得很认真,蹙眉思索,毫不轻慢,郑重地斟酌回复。听罢对谢轻裘道:“这人长年外放,会干实事,却不会写公文。要不也不会一直在外,不能被举荐回朝了。”
谢轻裘把刚才念的内容在脑子里飞快地过了一遭,仔细琢磨,才想明白那人要禀告的事情。那人现在出知青州,发现有许多草药价格浮动可疑,怀疑是有商宦在背后操纵,囤积草药以牟取暴利。这事确实不能大意,但如果换了除付良沉外的任何一个人来看,只怕都会把这封词不达意的奏折当做废纸,匆匆扫一眼便扔在一边,绝不会多花一分心思去揣摩。
多年前有一次,付良沉督办水利兴修,主事的官员写的公文晦涩难懂,他翻阅各朝修建水利的实录,逐字逐句去理解领会,时常熬到深夜。谢轻裘又心疼,又骄傲,板着脸问他:“付良沉,你累不累啊?”
付良沉柔声道:“累。但有些事,再累也要去做。”
殿内烛火摇晃,谢轻裘又拿起一封奏折,内容很短,字迹铁画银钩,满纸兵戈肃杀之气,是骠骑将军曾虎呈递来的,说奉皇命班师回朝,不日就将抵京。
这位曾虎将军与付良沉身边最忠心的侍卫曾豹,是同父异母的两兄弟。曾家儿郎一半驻守边疆护卫国境,一半随侍君主贴身保护,世代都是如此。到曾虎曾豹这一代人丁不兴,只有他们两兄弟,曾虎袭爵接任军职,曾豹则做了付良沉身边最受信重的侍卫统领。这两兄弟从小就互相看不顺眼,一见面就眼红互掐,没少给茶楼酒肆添谈资。世家子弟中兄友弟恭的虽没几个,可明面上也都勉力维持着一团和气的假象,像他俩这样一言不合就对殴,棍棒拳头齐上阵,砸完桌子抡椅子的,也确实少见。
曾虎这一回京,别的不说,曾府里肯定少不了一通大闹。谢轻裘想到这,忍不住翘起嘴角。一时间,往事纷纷涌上眼前。
正值夏日,东宫蝉鸣阵阵,繁柳浓荫,参天古树枝叶繁茂,被日光一烫,更加绿得发亮。谢轻裘走在小道上,身后有人微弱地喊道:“侯爷!”他一回头,见曾豹拿袖子遮住半张脸,被太阳晒得眯着眼,汗珠顺着下颚滚落,跑到谢轻裘身边,呼哧呼哧地道:“好热!呼——晒死老——我了!”
谢轻裘看他搭在半张脸上的宽大袖子,眉尖一抽,忍不住道:“曾统领,你这袖子好大。”曾豹最烦拖拖沓沓磕磕绊绊的衣服,从来穿衣只穿箭袖。可今日这袖子简直像唱戏的,层层叠叠垂下来,配上曾豹一张黝黑豪迈、汗滴禾下土的脸,叫人一看就想喷饭。
曾豹抡起水袖擦汗,道:“哈?很大?哈哈哈——”
谢轻裘看了眼他挡在长袖下的半张脸,意味深长地道:“嗯。很大。”
曾豹被他一看,袖子挡在脸上也不是,放下来也不是,咳咳半晌,终于把心一横,视死如归一般甩开水袖,露出刚才被他严丝合缝挡住的脸。他这一张脸,一半完好无损,另一半青青紫紫,嘴角红肿,眼圈青黑,一看就是被人痛打一顿,凄惨极了。
谢轻裘极力克制,还是没忍住一秒破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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